第十四章 哪里不对劲
正堂内数十双眼睛紧紧盯着董仲初,经过一路上的波折,绣衣卫众人对董仲初都有了一定的信任,毕竟若不是他,剑池关内己方怕是已经伤亡惨重了。
如今他又提醒众人不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呢?
董仲初也想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细细想来,那股诡异感觉自进入赵庄开始就有了,尤其在那家丁离开前达到了顶峰。
家丁离开前说的是,
【是,我们三爷祝各位官爷吃好喝好玩好睡好,那咱们先告退了。】
似乎只是一句普通的客套话啊。
哪里不对劲?
先告退?这在寻常富户家中的家丁也会这么说的吧,应该不是。
吃好喝好玩好睡好?玩好不对劲,这里几十号大老爷们,能玩啥,可也能理解成只是套词啊,也不是吧。
官爷?对方不知道己方身份,但这么称呼一定不为过,还不是。
赵庄主神色紧张?路上聊天听说这年头百姓见到官都是这个样子的,不足为奇。
酒菜上的太快了确实可以称一大疑点,但也可以解释为本来是为赵庄上下准备的饭菜,因为惧怕自己这些人而先让了出来,仍然不是。
那难道是这家丁有问题吗?
董仲初再次回忆了一众家丁自抬桌子进门起,到上菜,乃至最后出门的服饰、神态、眼神、动作、语气,里面有的只是谦卑、谨慎,以及搭话家丁的伶俐,这根本就是一群再正常不过的家丁了。
可这股挥之不去的古怪感觉到底来自哪里。
“兔八哥”显然从来没被这么饿过,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催促:“喂!董仲初,你倒是说话啊,难道我们这么多人饿着肚子等你啊。”
这话令绣衣卫中许多人大点其头。
“给我闭嘴!我正想到紧要关头,要吃就自己吃,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怪自己命该如此。”
被董仲初这么一吼,所有人都再不吭声,就这么静静等待这董仲初要说什么,就连老李也一言不发,默默用肚子演奏起了“情歌王”。
唯一例外的“兔爷”也只是低声对高巩抱怨:“他吼我,我长这么大我母,母亲都没这么吼过我。”
这窃窃私语影响不了自己了,董仲初也懒得去管他。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这怪异感觉的源头。
董仲初定定心神,再次慢慢咀嚼家丁最后一句话。
【是,我们三爷祝各位官爷吃好喝好玩好睡好,那咱们先告退了。】
我们三爷祝各位官爷,
我们三爷,
三爷!
是了,就是这里有问题。
一瞬之间,董仲初将前后所有线索所有事情全部都串联到了一起,他懂了。
他全都懂了!
庄主姓赵,家中行三。
【先以流民争取时间,再于剑池关两侧山脊布置人手,落石阻断来路去路,碎木毒烟封其五感,火油齐下烹杀,毒箭收官,赵三灭杀余孽。】
赵三灭杀余孽。
赵三!
之前剑池关中董仲初先入为主,以为这赵三定是个以一当百的猛人,而眼前的赵庄主则是个油光满面的大肚子富家翁,因此才一点都没联想起来。
可如今这么一串联,
剑池关计划之下几无可能留下活口,即使有少数人依仗自己高绝身手活了下来,也注定是满身带伤没有代步坐骑,脚力有限加之天色已晚,除了这赵庄还能去哪儿?
同时,刚逢新败、士气低迷、满身是伤、饥肠辘辘、困倦不堪一定少不了,如此状态下谁能始终保持防备心理?老虎还要打盹呢,这不就是个趁你病要你命的绝佳时机吗!
原来对方设计战场时,把这赵庄也框了进去。
稳准狠,好算计啊,用寻常士卒加上地利人和,就要鲸吞如此多的高手。
最关键的是如果不是有自己这变数,他必然会成功的。
按照先前战况来计算,逃出剑池关的除了老李外不会多过十人,且这十人都没了马匹、负了重伤,只有借宿赵庄这一条道,进入后还能留下三分戒心已经算是董仲初高估了。
嘶,这设下计谋的人有点可怕,
等等,我的格局小了。
若是继续推演下去呢?
一支规模庞大且衷心帝王的高手队伍人间蒸发后,大黎的整体实力必然严重下滑,甚至会严重动摇国本,更何况大黎本来就是个破麻袋德性,这一下掉了这么多战力,怕是单挑都未必打得过诸侯了吧。
而反观挟带如此大胜之威势的雍郡,怕是一下子就在“倒黎”序列里占绝对主导地位了。到时候吟上一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岂不是从者如云,一路吃着火锅唱着歌,大黎皇帝就得去找棵老歪脖子树了。
名为下闲棋求角活,实则是做厚势屠大龙,
以一隅盘活全局,真踏马的纽币。
董仲初酣畅地长舒一口气。
其实说到底,这推测直到现在都只是董仲初自己的颅内高潮。
因为他没办法证明:“此赵三”是否“彼赵三”。
但他还有“天人三策”,今天还留下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要怎么提问呢?
算了,饿得受不了了,这次直接莽就完事了。
“天人三策。赵庄赵三想怎么灭杀我们?”
【蒙汗药置于酒菜内,待这些高手睡熟,带上几个老手一个个抹了脖子,待沥干血迹后做成馒头,卖于赵巷穷人,其中首领人头拿去粱栩处换好处。】
董仲初一阵犯恶心,这富户不会就是靠这个营生挣钱的吧,还有那“粱栩”又是谁?
“姓董的,还能不能吃饭了,你倒是给句话呀。”
“兔八哥”真的饿的受不了了,忍不住再次叫嚷起来。
董仲初微微叹口气,恋恋不舍地把面前酒菜往外一推,从背囊中直接拿出仅剩的干粮啃了起来。
众人见到他这幅模样顿时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有大胆的直接当李弘传面问了出来:“小董,你踏马别给老子们卖关子了,到底咋样直说吧。”
“是啊。”“对啊。”“就是呀。”
李弘传也早已忍不住了,但他何许人也呀,还能主动去问董仲初吗。于是他重重咳嗽两声,重重往酒封上拍了拍。
这下董仲初也顾不得手里的干粮了,直接在老李耳边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