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不带重样的祖安问候语是越说越粗俗，逐渐形成了以林德辅为圆心，以他家女性亲属为半径的深入范围。

    林德辅身为当朝四品大员，何曾受过如此粗俗的侮辱，顿时面色潮红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以手指点着董仲初：“有辱斯文，你太放肆了，陛下面前岂容你这竖子无礼！”

    大太监也从没见过胆敢在陛下面前这么放肆的人，董仲初这一番操作都给他整不自信了，直到老皇帝轻轻咳嗽时他才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住口！御前失仪仗三十！来人，把他拖下去。”

    董仲初却毫无惊慌之意。

    哆。

    皇帝用茶杯轻敲桌面才举至唇边慢慢饮下，大太监早已熟识他的习惯，知道陛下这是有话要说，遂抬手将护卫止住。

    “你叫董仲初，之前雍州的事情也是你占了首功。”

    只是这两句话，似乎就耗费了这皇帝为数不多的精力，竟是又咳了起来，大太监急忙上前用锦帕遮住他的嘴，为他顺气。

    待他止住咳嗽后，大太监急忙将锦帕塞回自己袖袋中，只是一抹殷红终究没能逃脱董仲初的眼睛。

    看来这老皇帝果然需要冲喜了。

    皇帝止住咳嗽继续说道：“你说这案子没破，刑部说这案子破了，这倒有趣了。”

    林德辅急忙插嘴：“陛下，还请治这莽汉一个御前失仪的罪，若是天下人都......”

    皇帝直接摆手打断：“无妨，朕恕他无罪。”

    果然如此。

    董仲初一脸智珠在握，其实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之所以敢这么干，就是有绝对的把握。

    方才出言辱骂林德辅前，他已悄悄用“天人三策”算了一下：如果我再皇帝面前粗鄙地骂林德辅，会不会被惩罚。

    得到“否”的答案后他才这么做，因为他想引起皇帝足够的重视。一来这案子隐隐指向黑甲军的兵权，若是黑甲军有异，自己也会死得很惨；二来这案子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只要坚持查下去一定能证明自己是对的，届时顺理成章提出去军队将有更大的可能成功；三来林德辅那看自己不爽但拿自己毫无办法的眼神，真的很过瘾。

    可在皇帝接下来的一番对话后，董仲初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老皇帝再次饮了口茶水，抬头看着董仲初：“所以你现在还坚持这案子的真凶依然在黑甲军？”

    董仲初点头。

    “那照你的说法，他还是会继续作案？”

    董仲初再次点头。

    皇帝轻轻敲击桌面，笑得无比单纯：“那不就简单了吗，你俩一个坚持凶手是杜卫涛，一个坚持凶手还在黑甲军，那么就一定有个人在朕面前撒谎了。

    就以十日为限，十日内黑甲军再死人就是林德辅欺君，十日内无人死亡就是董仲初欺君。你们看是不是很合理？”

    卧榻马，“智珠在握”个毛线啊。

    董仲初本来只想框林德辅签军令状，用他的人头为自己的仕途祭旗。可谁知这皇帝三言两语把这事情定性为了非此即彼的欺君了，这下算是把自己也给坑进去了。

    林德辅也是面如土色，急忙跪倒在地：“陛下，这怎么牵扯到欺君之罪上了，还请您收回成命啊。”

    正在喝茶的皇帝动作一顿，待看到跪地磕头的林德辅直接勃然大怒，连杯子带茶水直接砸了林德辅一脸。

    “酒囊饭袋，越混越回去了。你既然确定案件就是这样的你在怕什么。若是再跪，朕先要治你欺君之罪了。”

    这下林德辅才急忙站起身，忿忿地怒视董仲初。

    董仲初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啊。

    这不是你们刑部先来找茬吗，占便宜的时候张牙舞爪，现在知道怕了？

    然而老皇帝的话还没有完。

    “为了公平起见，这十天时间林德辅和董仲初都需要禁足，林德辅就呆在自己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他又看向董仲初：“至于你，朕记得上次还赏了你个进武库的机会没兑现，既然如此，你就在武库里面禁足吧。”

    武库可是个好地方，董仲初急忙谢恩，一边的林德辅脸色越发难看，是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

    又是好一阵咳嗽后，皇帝摆了摆手：“至于李弘传和王公肆，你们两个不要去做多余的事情，朕不喜欢多事的臣子。行了，都去吧，十天后自然能见分晓，朕也想看看谁能够得到朕的封赏。”

    众人齐声告退，走在皇城直道上都各有心事、一语不发。

    老李罕见地没和死人脸斗嘴，两个老家伙反而还悄咪咪地交换眼神，一段极长的PY时间后，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约定。

    老李笑着拍了拍董仲初的肩膀：“武库呆十天，你小子可以啊，这天大的好事都被你抢了去。但我可给你有言在先了，这十天给我往死里练，千万不能浪费一丁点的时间，听到没有？”

    这波话怎么像是老父亲正要把自己送补习班一样啊，就差叫自己别浪费钱了。不过想来也对，人老李真不差钱。

    董仲初见也没其他破事，便与其余诸人分道扬镳，直接向着大内武库的方向走去。

    仗着去大内武库的令牌，董仲初一路畅通无阻，即使有巡逻的羽林卫拦住他，可见到他身上的绣衣卫制服以及大内武库令牌，也立即和颜悦色地放行了。

    终于他来到了大内武库，一个巨型石狮子的就这么趴伏在皇城一脚，那专注的眼神自然地散发出一种威严气息，张开的血盆大口正是进入其中的入口。

    一脚踏进去，强烈的眩晕感骤然出现，一阵眼晕过后，一个干净质朴的图书馆就这么进入董仲初的视野。

    纯木的结构，原木的纹理就这么毫不掩饰地暴露在外面，许多书架甚至还长出了嫩芽。

    也不知道这些家伙都是什么木头做的，即使被做成了完整的家具，依然能从被切割下的部分中顽强的爆出新芽慢慢成长。

    这木头一看就是什么神异，闻着都能提神安睡，要不割一点下来留个纪念？

    董仲初悄悄摸出小刀，可他刚刚“把刀架在小树苗”头上，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