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万春山庄,湖心激战(下)
转眼时间来到夜晚,南门汐和锦丰公主正在万春堂享用饭后点心,而南门浔快步走了进来。
“哥哥,老庄主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南门汐当即问道。
“他说要带我们后山的湖心去见一个人,到时候我们什么都会知道的。”南门浔重复了一遍楚苍峰的话,“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总而言之你们还是跟我来吧。”
“我们可以去了?”锦丰公主心不在焉地玩弄着手上的金钏。
南门浔只是点点头,两人于是与楚天鹤告辞离去。
三人在山路上兜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只看见眼前一片银光粼粼,隐隐能分辨出是月光下的湖水。此时山间一片漆黑,三人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到船的位置。
此时眼前忽然火光一亮,一艘小木船的轮廓顿时出现在岸边,而上面有稀疏的两个人影——正是等候多时的楚苍峰和许怀凤。三人大步来到船边,又见许怀凤坐在船头自斟自饮,而楚苍峰左手持一根火把,右手拿一只桨立在船尾。
“三位快进船舱。我山中就这一条船,空间太小,请勿怪。”楚苍峰向他们打了个手势。
许怀凤于是收起酒杯酒壶,跟着他们一同弯腰进了船舱。舱中空间十分小,又没有窗子,四个人就只好在一片漆黑昏暗中蜷缩着。只听见“哗啦哗啦”的划水声在耳畔响起,整艘船就慢慢动了起来,在湖水的推挤下轻轻摇摆。
“怀凤哥哥,我好怕。”南门汐十分惊恐地摸了摸身边,却感觉不到许怀凤的身体。
“怕什么?难不成还会有人把你吃了?”黑暗中传来许怀凤喝酒的“咕噜咕噜”声。
南门汐顺着他的声音,轻轻搂住了他的左臂,只感觉到怀中一片温暖,稍微定了定心。
许怀凤一惊,心想:“看来真如龙神所说,终究还是躲不过她对我动情。”于是叹了口气。
等到船行了一盏茶时分,南门浔料想应该要到了,当下掀开船舱前的帘子,往外面瞟了一眼。只见在楚苍峰火把的微弱光亮下,前方一座岛屿上的岩石若隐若现,一个人的黑色轮廓似乎就远远地立在岸边。南门浔一惊:“他肯定就是楚前辈说的那人了!”于是急忙回舱中对三人说了此事。
许怀凤一皱眉头,问道:“那人的模样能够看清吗?”
“一点也看不清。”南门浔回答,“本来山间夜晚就伸手不见五指,月光也很微弱,若不是有火把的光,甚至连岛的轮廓都发现不了。”
正当许南门汐要说话时,只听见“喀”的一声,原本还在前进的船只一下子反弹了回去。南门浔和许怀凤对视了一眼,都想:“是撞到岛边的岩石了!”前者想都没想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双脚踏上了一片碎石地,没想到刚才还亮着的火把此刻忽然熄灭了,他竟然什么都看不清楚。
南门浔正疑惑间,只见面前一道寒光闪过,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一个颇有沧桑感的声音大喊道:“楚兄,来得好,我们再来决一死战!”紧接着就是“呼呼”的风声大作。
南门浔大惊,心想:“这光亮明明就是剑光啊,他怎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跟我动起手来?”眼见那一道寒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刚到嘴边的一句话就缩了回去,急忙拔剑抵挡。
他本来剑法也十分了得,只不过在这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清对手的招式,几招之间就落入了下风,心想:“现在只好用‘逆流之钥’的内力抵挡一阵再说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刹那间剑上七星白光大放,周身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将一旁的南门汐和锦丰公主都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那人感受到他的内力释放而出,顿时一凛,说道:“你不是楚兄,你是谁?”当下长剑一抖,竟然也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内力,与南门浔的内力“砰”的一撞,两个人都十分诧异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南门浔只感觉到对手的内功和自己的路数简直一模一样,竟然也是时空岛的“逆流之钥”,但又比自己强了太多,周身的防御似乎一下子就被他冲开了。南门浔自己的“逆流之钥”修为只有第六层,而对方起码有第八层中上的水平,这种高手只有时空岛的老一辈才有,于是恭敬地问道:“是哪一位时空岛的前辈在此?”
那人还没有回答,只听见许怀凤的声音插了进来:“兄长,我来助你!”但见一道寒光闪过,知道又来了一位高手,只好上前应战。
南门汐此刻十分着急,心想:“这都是什么呀?怎么稀里糊涂又动起手来了?”
许怀凤在黑暗中使出师传“天人剑法”和那人来回拆了十几招,竟然也占了下风,心想:“这人的剑法果然是时空岛的路数,简直如同神仙一般高深莫测,真猜不准他的招式。”
那人一边出招,一边大声道:“这位兄弟,鬼谷门谭镜瑞是你什么人?”
顷刻间对手又是一剑直刺过来,许怀凤情急之下只好用出龙神所授身法避开,没想到对方后招十足,上下左右接连四剑完全封住了他的退路,还喝了声彩:“好身法!”
许怀凤此时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运起死神之力,以硬碰硬,一招附带死神真气的“鬼门玄关指”迎着那人的长剑点去。那人感受到这股恐怖的劲力,大惊失色,叫道:“你到底是谁?”当下长剑一变,竟然径直缩了回去,让许怀凤扑了个空,反而身体失去重心,向前跌了过去。
许怀凤左手在地一撑,想要借力侧翻起身,没想到对手竟然早就料到此招,饶是他反应迅速,长剑也削得左边袖子四散纷飞。许怀凤起身再战,心想:“师父常说‘万灵剑法’最重要的就是招式的繁复,让对手看不出路数来。”于是连续变换“盛春剑”“耀夏剑”“清秋剑”“凛冬剑”中若干招式,打出一路十分诡异的剑术。
“你这‘万灵剑法’练得还不到家啊。”那人微笑道,随手“唰唰”两剑,竟然提前算到了他的变化,挡在许怀凤长剑的进攻位置。许怀凤大惊:“他竟然知道‘万灵剑法’的破解方法!而且这招的漏洞连师父也从未发现过。我自出山以来还当真没遇见过如此高手。”
两人又拆了几十招之后,许怀凤纵然有死神龙神两大神力护体,也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只好收了剑,拱手问道:“在下不才,斗胆请教前辈名号。”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怪笑了几声,“说出我的名字来,我想你们两个一定认得我。凡夫醉酒舞长剑,世人敬我如神仙,可笑啊可笑,敝人正是时空岛——”
“大家先停一下,听我说一句。”南门汐一边插口一边跑了过来,“楚老庄主不见了!”
“什么?”南门浔一惊,“楚老庄主上哪里去了?我们不会中了他计吧?”
“楚苍峰是我兄弟,我很了解他,他自不可能抛弃你们。”那人悠闲地说道。
一时间几人乱作一团,想要聚在一起讲两句,却又看不见各自的位置,心下更是着急。
而岛上的那神秘人却对南门浔说道:“这位朋友,你和我师父时空岛吴岛主是什么关系?”
“吴岛主是我父亲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太师父。”南门浔向他跪拜,说道,“原来阁下竟然是在下师叔,适才不敬,请师叔原谅。”
“啊?你的说话声的确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只不过……只不过……”那人倒抽一口冷气,语气中包含疑惑和惊异。
这时候,只听见楚苍峰纵声大笑:“好剑法!好剑法!今日当真大开眼界!”随后五人就感觉眼前一亮——竟然是他又点燃了船上的火把。一时间无穷的光线照出了五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而那神秘人的面目也被他们一览无遗。
南门浔只感觉自己遇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亦或者是在做梦,像个冰雕一样凝固在了原地——因为眼前的老人身穿打满了补丁的粗布袍子,褴褛的头发和乱遭的胡须掩盖下的面容简直和自己如出一辙,仿佛就是年老的南门浔。经历了二十多年,对方手里提的那柄白色八星剑对他也是那样的熟悉。
“父亲?”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双腿已经快站不稳了,长剑“铛”的一下就掉落在了地上。
“唉,缘分,这就是缘分啊。”楚苍峰微笑着摇摇头,“南门兄,恭喜你和儿女重聚。”
一时间只有湖水拍岸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南门断桥看了看南门浔,只觉得他和二十二年前的样子一点没变,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父亲,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南门浔双手抓着头发,激动到一下子气血攻心,向后直倒了下去。他因为追随父亲多年,早已将他的容貌记得一清二楚,此时受了天大的刺激,竟然一下就昏倒了。
南门汐虽然没有见过父亲,但看到哥哥如此激动,更是确定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是当年威震西域的时空岛剑仙南门断桥,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一边流泪一边哽咽:“爸爸,真的是你吗?你还记得我们吗?”
“二十二年不见,我的汐儿长大了。”南门断桥缓缓抚摸她的长发,眼中泪流不止,“真的是我……我没有死……我当然记得你们所有人……让你们两个受苦了这么多年,对不起。”
另一边许怀凤和锦丰公主对视了一眼,都一下子愣住了,竟然没有人去管昏倒的南门浔。许怀凤过了半天才缓过来,问楚苍峰道:“楚老庄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难道是你救下了南门前辈?”
楚苍峰看着南门断桥和南门汐,欣慰地笑了笑:“现在也没必要瞒着你们了,当年我义弟程玄翼背叛了我们两人,本想在悬崖上一掌打死南门兄,没想到他最后还是心软了,念起往日的兄弟情分,出手只用了七成力,这才让南门兄侥幸活了下来。”
“正所谓好人有好报,纵然是当年那样的绝境,也是命不该绝。”南门断桥放开了女儿,向着许怀凤说道,“鬼谷门的‘天人剑法’‘万灵剑法’,霍维的‘鬼门玄关指’,身上还有死神真气——你就是许平天的儿子许怀凤吧——没想到多年未见,当时远庭山上的那一个小孩子,竟然已经比我还高了。”说完仰天大笑了几声,起初还是十分高声,到后来弱到几乎听不见,似乎带着哭腔,仿佛南门断桥在怀念过往,在感慨时光的荏苒。
许怀凤只是点头,并没有说话。
“当年我在天下会武中受了伤,等到醒来之时再来到乾坤台边,只发现奄奄一息的南门兄,将他带回庄内治疗。当时万春庄中有不少的乾坤教教众把守,我不敢声张,就把他藏在了这一座湖心岛上,每天夜晚划船来给他送酒饭。”楚苍峰又说。
南门断桥接口道:“我当时被程玄翼一掌打断了经脉,虽然后来恢复了不少,但总是不尽如人意。师父曾经说这种情况只有修炼到‘逆流之钥’的第九层才能彻底解决。我自住在湖心的这一天就立下誓言,倘若不练到第九层就坚决不出岛,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神功大成之时再去砍下程玄翼人头也不迟,没想到这一练就是二十二年,直到现在还依然没有成功。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了,许平天、程玄翼、左丘震都死了,唉。”说完重重叹气。
“爸爸,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见我们?”南门汐撅嘴问道。
“正是因为当年我没有看出来程玄翼的诡计,才导致那么多好汉身死在这里。我武功全失,倘若如此狼狈地回到时空岛,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列位父老前辈?是以我下定决心,不荡平乾坤教誓不回家。”南门断桥摸摸她的头,“你或许不理解爸爸为什么这样做,我想只是为了那最后的颜面罢了。”
“南门前辈,近日乾坤教正欲攻占时空岛,正是前辈将功补过的大好机会。”许怀凤说。
“啊?”南门断桥一惊,“现在的教主是谁?”
“此人姓杨,是凤凰神之剑的传人。”许怀凤禀告道。
“什么?凤凰神之剑?”南门断桥皱了皱眉头,“他奶奶的!就凭这几个杂毛也敢来犯我师门,真是不自量力!”而后又担忧地问道:“有多少人?”
“不清楚,五六百应该是有的。”许怀凤答。
“嘶……这有点难办。”南门断桥将手中的长剑插回腰间,“既然有人辱我师门,我自当死战一场,只不过要先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南门汐赶忙问道。
“将内力修炼到‘逆流之钥’的第九层,这样才不算违背当年誓言。”南门断桥捋了捋胡须。
此时楚苍峰正在给昏倒的南门浔舒活经脉,头也不抬就说道:“南门兄,我这二十来年一直在研究这内功的练法,曾听吴岛主说想要把‘逆流之钥’练到最后一层,必须要一名内力浑厚的绝世高手出力辅助。吴岛主当年就是和苏鬼谷先生打了一场,意外打通了所有经脉,使身藏内力爆发,这才突破了第八层。”
“这一点你已经说了十几遍了。”南门断桥不耐烦地讲,“但是哪里去找这么厉害的高手呢?”
“今天就来了一位。”楚苍峰望望许怀凤,“许贤侄,你还记得下午我问了南门贤侄一句什么话吗?”
许怀凤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问他内力好不好,原来是为了这个!”
“是了,许贤侄身兼死神和龙神双神之力,自然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绝世高手。”楚苍峰笑了笑。
南门断桥瞪眼看着许怀凤,过了半天才问道:“双神之力?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父亲死时,死神的七分神识就寄生在了我身上。”许怀凤黯然回答,“两个多月前我从东海的鹰嘴崖上坠入龙神渊之中,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得到了龙神的五分神识。”
南门断桥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仿佛在看一个怪物,许久之后说:“我想可行。我们两人只需要手掌相抵,将内力各自运出,你的内力必定侵入我身体,这样好激发我未打通的经脉。”
锦丰公主抱着不省人事南门浔,插道:“前辈,请你先救救我丈夫吧。”
南门断桥一愣,问道:“姑娘,你真的是浔儿的妻子吗?”
“在下本是南国的公主,父亲要把我嫁给丞相,我偏不肯,就和他逃来了南国,当了他妻子。”锦丰公主撩了撩头发。
“怪不得我看阁下如此华贵,原来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南门断桥行礼道,“浔儿他激动过度,一时半会儿当真醒不来,再过一个时辰自然就好了。”又仔细看了看南门浔的脸,感慨道:“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我的浔儿年纪也这么大了。”
那一边许怀凤看了楚苍峰一眼,问道:“楚庄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来时你特地熄灭火把呢?直接让他们亲人相见不是更好?”
“哈哈,你终于问了这个问题。”楚苍峰开怀大笑,“许贤侄,你知道我江湖外号‘剑狂’二字,必然嗜剑如狂。南门兄本就是剑法大家,又住在这湖心岛上,我每日前来送酒饭时必然要与他比几招过过瘾,岛上黑漆漆的谁都看不见谁,就这样乱打一场也是有趣。久而久之,南门兄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必然立在岛边,听到船声就大喊:‘楚兄,我们再来决一死战!’然后不管青红皂白就杀过来。今日我早上见了两位贤侄,就料想你们必定剑法了得,不如让你们冒充是我,稀里糊涂地跟南门兄斗一斗,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的高手对决,正好开开眼界,属实过瘾,过瘾!”说完仰天大笑。
另外四人听闻此言,都觉得他这想法也真是有趣,不禁莞尔。
南门断桥对许怀凤说道:“怀凤,来吧,你只需向前输送内力,我喊停就停,其余情况不管怎样一定都不要停下。”说完掸了掸长袍上的灰尘,就地坐了下来。
许怀凤依言在他对面坐下,伸出双掌与他双掌抵在一起,顿时感受到一股浑厚的内力袭来,顷刻之间已经传遍他浑身经脉。这股内力十分怪异,时强时弱,或静或动,令人捉摸不透。许怀凤缓过神来,将丹田中的龙神内力引了出来,向南门断桥输送过去,一时间两股内力在两人手掌相抵处僵持,你来我往,平分秋色。
此刻南门断桥全身黄豆一样大的汗珠直冒,自然已在全力用功,对许怀凤说道:“怀凤,把双神之力混合着送出来,还有其他内家功夫也一并用上。”
许怀凤当即照做,将龙神之力引到右臂,配合着自己的鬼谷门内功混合发出,随后把死神之力引至左臂,和“鬼门玄关指”的内力一并送去。南门断桥瞬间感觉压力陡增,身子不由得微微摇晃了几下,闭上双眼,竭尽全力用出“逆流之钥”第八层真力,没想到还是抵挡不住许怀凤四力的侵入之势,暗暗佩服:“这小子的功夫竟然比他父亲强这么多。”
许怀凤看到南门断桥满脸狰狞痛苦之色,渐渐觉得不忍心,刚想收回内力,又思索:“南门前辈说他要停时自然会喊停,此刻时辰未到,还是再让他坚持一会儿。”刚要拿开的手又推了回去。
如此过了一柱香时分,南门断桥还在强撑着与许怀凤的四股内力对抗,此时头顶白气袅袅上升,周身也散发出滚烫的温度,看样子已是强弩之末。南门浔在锦丰公主的怀中醒来,本还有满腔的话要对父亲说,可此时正值要紧关头,只好与妻子和妹妹在一旁默默关心着他的情况。楚苍峰一直站在岸边的碎石头上,眉宇间显露出关心、担忧和焦急。
就在南门浔忍不住要说话的时候,南门断桥周围一下子有巨大气场爆发,把原本站着的四人都震倒在地。他再站起来看时,只见父亲的身上竟然散出了神秘而耀眼的蓝白色光芒,似乎和天上的银河一样在缓缓流动着。这时南门断桥看上去就轻松得多了,似乎经历了一次灵魂的蜕变,整个人都气质都显得高雅了几分。
许怀凤本来闭着眼在专心运功,突然感到南门断桥体内传来的力道大了无数倍,也是又惊又喜,想:“看来是成功了。”睁开眼一看,见到对方身上流动的光芒正隔空向自己涌来,路径竟然是他内力的方向,不禁大吃一惊:“这是有形的内力?”
他还来不及反应,忽然又感觉南门断桥的内力正在不断反冲而来,刚想全力抵御,没想到四股真气流出的速度竟然变慢了不少,和对方的迅疾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许怀凤正疑惑间,耳朵里的声音也渐渐变了,一直充斥着的水浪拍岸声居然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嗡嗡”声,而眼前的景象也是让他差点惊掉了牙齿——南门浔就站在南门断桥身后,伸出的一只手在空中龟速前进;南门汐想捂住嘴的双手缓缓靠近下巴;锦丰公主的上半身还贴着地面,双手撑在地上,正以极小的幅度缓慢站起——似乎一切都被放慢了无数倍,只有南门断桥的动作看上去十分正常,身上源源不断的蓝白色气流正在朝他攻击。许怀凤想躲避,可是怎么努力也只能挪出去微微一点点,双手甚至离不开南门断桥的掌中。
霎时,一股眩晕涌上心头,许怀凤就感觉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砰”的一下放开了南门断桥的手掌,在内力的反震中临空倒飞出去七八丈远,差点落入湖中。
“南门兄,成功了?”楚苍峰一边扶起许怀凤,一边问道。
“时隔二十二年,终于练到了‘逆流之钥’的第九层。”南门断桥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还是特别感谢怀凤的,可惜我一个糟老头子无以为报,惭愧,惭愧。”
“前辈不必多言,这也算不了什么……刚才那是什么情况?”许怀凤一脸惊异。
“并不绝对的时间静止。”南门断桥看了看四个晚辈,脸上满是得意,“你们从没有见过吧?哈哈,这就是时空岛‘逆流之钥’的最高境界,世上也仅有师父、太师父和三位祖师爷达到过如此高度,没想到今日我在怀凤的帮助下竟然也做到了。”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爸爸,你身上流的这些是什么?”南门汐问道。
南门断桥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说道:“这是有形内力——就是能看见的内力。”说完伸出右手,蓝白色的光芒顿时缠绕住了南门汐的双臂,他手一抓就把女儿隔空拉到了身边,和她深深拥抱了一下。
许怀凤和南门浔面面相觑,都想:“还有这样子的内功?”
另一边楚苍峰笑着对南门断桥说道:“南门兄,恭喜你终于实现了愿望,我想你也是时候回时空岛看看了,明天我就派人送大家出去。”
南门断桥想到了师父,眼中泪光隐隐,点头道:“是,我也该回家了。楚兄,多谢你这二十二年供我吃喝,此份恩情永远也不会忘记,唉,终于还是要别过了,总感觉有些不舍。”
“你和儿女相逢,没有什么好感伤的,我们喝酒吧。”楚苍峰说着回船取了酒器,给众人都倒了一杯。
“是,是,自当痛饮一场。”许怀凤第一个高声叫好。
“好!痛快!”南门断桥向许怀凤举过酒碗,“怀凤,你师父这人虽然好,有一点就及不上你父亲。”
“哪一点?”许怀凤问。
“你师父喝起酒来婆婆妈妈的,喝了几杯就不喝了,跟个娘们一样矫情,没有你父亲那样的豪气。”南门断桥大笑,“我要是知道你也和他一样,指定会半夜里气死——只不过现在总算是放了心。”
许怀凤心中升起一阵自豪,忽然又悲伤起来,说道:“可是我父亲已经死了。”
南门断桥把他拉到岸边,沉重地叹了口气,说:“我待在这岛上二十二年,也想明白了不少事情。你想,像乾坤教的那些人,成日就是吃喝嫖赌,甘愿堕落,虽然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像你父亲这样的人,一生淡泊名利,惩恶除奸,最终不幸战死,可是大家都念着他,都还记得他——我想这才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你可能永远也看不见他了,但是他的信念就活在你的心里,活在每个人的心里。所以说,大丈夫生于世间,不必吝惜这一副皮囊躯壳,而要追求精神和意志的伟大,成就济世报国的功业,纵然肉身死去,信念终将永存。”
他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拍拍许怀凤的肩膀,回去找自己的两个孩子了。
许怀凤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有点嫉妒南门浔和南门汐,又幻想父母其实没有死,最终只是对静静听着湖面波涛拍打在自己心上的声音,默默琢磨着南门断桥的这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