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魏然与女大将对峙了许久，对方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道：“丁魏然，你当我木之国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的声音并不稚嫩，稍显稳重，与童颜模样的嫩脸相当不搭。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一句不像是暖场的话给缓解了不少。

    全身一如既往包裹成木乃伊的丁魏然仅漏了两只眼，不仅看不到任何凶狠，反而带了许多柔情。

    粗犷的嗓音平静道：“柳茵绮啊，我们换个地儿聊吧，木之国到处风景盎然，干嘛非得在几个死人边上聊？”

    这位对下属基本只带着严肃脸的大将点了点头，绽出一个开朗笑脸，巧笑嫣然，暖风拂面，让人忘了现在还是严寒时节。

    木之国风景秀美，四季如春，若说土之国的绿洲城是国内少有的一片林荫地，那这片国度就是整个人类的后花园了。

    体型健硕的丁魏然和端庄婉约的柳茵绮走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颇有点青年男女偷偷离家，再跑到森林里幽会的意思。

    二人一左一右，本来有个半米的间隔，可天公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时不时荡起微风，将体格并不孱弱的女大将一点一点往另一侧推挪。

    没走多远，丁魏然就闻到了掺杂着泥土芬芳的香水味。

    都说女人三十如狼，柳茵绮可不就到这个岁数了，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只要再稍微挪动半步，就能碰到丁魏然的粗布手套，可那根带有老茧的小拇指，只是在翘起与缩回两个状态往复。

    丁魏然直视树叶夹缝中抛下的光柱，打破僵局道：“不是我说你，我在你地盘上宰了这么多人，你不动手就算了，还在这像个小女生一样，别不别扭。”

    “我…在你面前，不就是个小女生吗？”柳茵绮略微思索了一下回复道。

    周围青葱的树木似乎受到了什么指示，顿时开始疯长。

    森林里像搭了天蓬，枝叶蔓披，耀眼的光线虽被阻挡八九分，可阴暗的林子里一点也感受不到寒冷。

    丁魏然笑了笑，将遮面纱巾取下，年过花甲的他，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英雄迟暮的模样。

    脸上的胡茬清理得干干净净，眉宇间的豪放英气让整个人看上去又年轻了许多。

    见丁魏然不搭话，柳茵绮低垂头颅，喃喃道：“真的，就要走了么？”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木之国南方清缴精灵，突然收到国内各地遇袭的消息，即使快马加鞭赶到事发地，也还是晚了好几拍。

    直到发现了袭击者的攻击轨迹，是从北方的边境城市逆时针绕动，这才来到最东边的城池守株待兔。

    想着速战速决的她，来到那人面前，却停下了手中的蓄力。

    即使他面对的是国内声望颇高的几名要员，即使还有一人曾经是教育过自己的老师，她都没有动手，任由那人使用各种手段将他们杀掉。

    丁魏然解决那些人后，没有跟往常一样故意留下踪迹后离开，而是面朝柳茵绮，一言不发。

    女大将回忆起这张童年时仅看了一眼就忘不掉的容颜，有些失神。

    若不是他，自己可能都不会走上当兵这条路。

    木之国物质丰富，让这里的娱乐行业颇为兴盛。

    男人们说话都柔声柔气，女人们更是个个妩媚动人、美若天仙，随便拎出一个放到其他国家，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年轻的柳茵绮在这种环境，依然能够脱颖而出，可见其姿色一斑。

    但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决参军，这才让细腻的肌肤不到三十就有了些突兀的纹理，手上更是起了老茧。

    不过，脸上的娇嫩依旧如初，这才让追求者抛去那些细枝末节，蜂拥而至。

    其中才子佳人不在少数，赫赫有名的将领高管也有很多，可全部都被柳茵绮拒之门外。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拒绝他们的真正理由，居然只是少女时期偶然见到的那名男子。

    甚至，那时的相遇，还是在一片血泊之中。

    贪玩跑到郊外的柳茵绮，看到正值壮年的丁魏然残忍杀掉数十名人类，眼神中居然没露出半点惊恐。

    丁魏然也没有半点灭口的心思，而是踩在血河一样的地上，走到小女孩身前说道：“想要为人们报仇，就变强吧。”

    没有别的话，英气勃发的丁魏然腾空而去，只留下春心萌动的小女孩。

    ……

    “不用了，我还得去水之国处理点事。”

    丁魏然的一句话让她从回忆里走出，脸上的回味在若隐若现的光线中隐藏得更加迷离。

    她捻起空中飘落的绿叶，问道：“还是去杀人么？”

    丁魏然摇了摇头，笑道：“别人这么说就算了，你要是也这样，我真的就有些伤心了。”

    不是少女的女孩莞尔一笑，一挥手，绿叶牢牢插回到树上，道：“你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我就这么说。”

    她当然知道丁魏然杀的都是什么人，那些人死后，体内流出来的乌黑浊液令谁看了都要作呕。

    可他却掩盖了这些踪迹，只留下人类模样的尸体。

    她继续追问道：“这种事，为什么不公开？”

    杀了许多伪装成人类的精灵，背上余孽罪名的丁魏然淡然一笑道：“要是让人们都知道，有个人在守护他们的家，那这些小孩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我杀的那些人，不仅仅是被精灵趁虚而入的家伙，还有一部分，是单纯想要为祸人间的祸害。”

    丁魏然风轻云淡道出的一句话，柳茵绮何尝不知道背后的艰辛，那背负了20多年的罪名，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个生死线上的徘徊才能“荣获”。

    道路尽头，一道光点越来越近，柳茵绮知道，要到分别的时候了，眼眶湿润地问道：“那为什么，你要收手呢？”

    丁魏然重新拉回面纱，散出些许气息，周围的参天巨树变回了原先那般婀娜。

    “找到了，合适的人了呀。”他款款说道。

    心思单纯的柳茵绮俏脸一红，并没有听出这里面的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