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换完了工作，岳欣芙的事也有了结果，姬远峰想到该认真去做毕业设计了，自己忙着换工作，等待黎春莼的信处理岳欣芙的事，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做毕业设计了，落得太多了，他白天晚上都去毕业设计的小教室里加快进度。一天晚上时间已经晚了，同学们都陆续回宿舍了，本科生毕业设计的工作量本来就不大，大家大多都是白天来做，晚上即使来做毕业设计的同学都不会呆到很晚。姬远峰回头一看，教室里只有自己和杨如菡两个人了。

    “杨如菡，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宿舍？”姬远峰走到杨如菡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对杨如菡说道。

    “你不是也没有回去嘛！”杨如菡说道。

    “我将近一个月没有做毕业设计了，落的太多了，我晚上多做一会儿，你呢，你怎么还没有回宿舍？”

    杨如菡没有回答姬远峰的询问，“你最近忙什么呢？就像你刚才说的将近一个月了都没有做毕业设计，也没有见你到毕业设计的教室里来。”杨如菡问姬远峰。

    “我忙着违约换工作呢！”

    “你换了工作了？和烟台的单位违约了？”杨如菡问道。

    “嗯，是的，春节回家我爸爸说做销售工作需要经常出差喝酒，出差的话没有时间照顾家里，喝酒我又不擅长，还伤身体，让我看有更好一点的单位的话换份工作，前几天学校来了南京的一家公司，我去面试通过了，这段时间忙着去烟台办理违约手续，和南京的单位签就业协议的事，所以没有来做毕业设计。”

    “我说呢，你这么长时间不来做毕业设计，你换的单位倒不错，南京也比烟台好。”

    “可能吧，不过也需要出差，要是能做研发就不用频繁出差了，那家公司也招研究生做研发，我只能去做技术支持了，你最近忙什么呢？”姬远峰说道。

    “我一直在做毕业设计，你去烟台办理违约手续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没有？”杨如菡笑着说道。

    “我，哦……”姬远峰一时语塞，姬远峰想起来了，杨如菡从家里回学校的时间给自己带西安特产了，自己从家里回学校就没有想起给杨如菡带点当地特产，这次在烟台自己晚上逛超市的时间的确看到了特产柜台，但却没有想起给杨如菡带点，他感觉到有点窘。

    “小峰，跟你开玩笑呢！”杨如菡看出了姬远峰的窘迫，她笑着说道。“你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和我说一声，这么长时间不来做毕业设计，我给你宿舍打过一次电话，你室友说你那几天晚上都没有在宿舍住，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呢！”杨如菡边说边低下了头。

    “那几天我去烟台办理违约手续去了。”姬远峰听出了杨如菡语气中的意思。“我，哦……，如菡——这是姬远峰第一次这么亲切地称呼杨如菡——你还想去打乒乓球吗？我现在忙完自己的事了，你还想去的话我陪你去打球吧！”

    “那好啊，明天晚上怎么样？白天做毕业设计，晚上我两去玩一会！”杨如菡高兴地说道。

    “明天晚上什么时间？我两在哪碰面？”

    “七点整我两在乒乓球馆门口碰面好不？”

    “好啊，我没有问题，你有球拍吗？需要我给你也带一个吗？你打球是直握还是横握球拍？我以前没有见过你打乒乓球。”姬远峰说道。

    “当然有了，没有球拍我能叫你去打球嘛！”杨如菡笑着说道。

    “那就说定了，不见不散！”

    第二天晚上姬远峰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球馆，他进去缴费登记了球桌，自己已经两次失礼了，不能再这么没有礼貌了，办完手续他在门口等着杨如菡。杨如菡见到了姬远峰，露出了会心的一笑，杨如菡在班里很少笑，在球馆不像在毕业设计的小教室里，这里没有熟识的同学，他两说话感觉不拘束了。杨如菡脱去了外套，穿着粉色的毛衣牛仔裤和运动鞋，修长的身材，随着打球的节奏她那扎起来的发辫左右摆动，姬远峰看到了这个安静内敛的女生青春活力的一面。中间休息的时间他两每人要了一份饮料，坐在球桌旁的椅子上闲聊。

    “你怎么知道我会打乒乓球？我从来没有给你说过我会打乒乓球，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打乒乓球。”姬远峰跟杨如菡说道。

    “咱们专业去卜魁生产实习的时候你在火车上说的，而且你还和带我们实习的李老师打球来着。”杨如菡说道。

    “哦，我一直还纳闷李老师怎么知道我会打乒乓球的呢，我自从高二开始发育身高差不多以后我就更喜欢打篮球了，上了咱们大学我的体育课也是篮球班。你知道咱们滨工大没有室外乒乓球台子，要打乒乓球就要去球馆里面，所以上了大学我很少打乒乓球，原来是我自己在火车上说的，我自己说过的都没有在意。”

    “虽然你打不过李老师，但看得出来你打得不错，李老师水平很高，他不愿意和别人打，只愿意和你打球，别的同学要过去你的球拍打几下后，李老师还让那个同学把球拍还给你。”

    “如菡，别提那次实习打球的经历了，太惭愧了，那天中午我在睡午觉，李老师来我宿舍找我打球，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穿着拖鞋就往球室走，李老师让我穿上球鞋，我跟李老师说我穿着拖鞋也可以，结果被李老师收拾的很惨，每次都六七比二十一大比分输给李老师。李老师连赢我三局后才说，让你穿球鞋，你口气还很大，说穿拖鞋也可以，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是咱们滨工大教职工乒乓球比赛老年组冠J，我真是羞愧难当！幸亏同学们听我和李老师来打球，乒乓球室来了不少同学，吵吵闹闹的，也有同学接着和李老师打球了，要不那天李老师摁着我一个人揍一中午。”说着姬远峰笑了。

    杨如菡听了也笑了，“你说的后半部分我知道，我在旁边也看着来呢，前半部分我不知道，你还敢在老师面前说穿拖鞋打球的话，是有点目中无人了。”

    “你当时也在现场看我打球了！真惭愧，让你看到了我的惨样，不过我没有注意到你。”姬远峰笑着说道。

    杨如菡看了姬远峰一眼，“你当然没有注意到我了，你被收拾的那么惨，估计在看哪个墙角有老鼠洞呢，或者你心不在焉，在看其他漂亮妹妹呢！”说着笑了起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姬远峰听了也笑了起来，“如菡，你说的对，我当时想找老鼠洞是真的，看漂亮妹妹是假的，咱们专业就那么几个女生，哪个不是天天见，那时间我哪还有心思看漂亮妹妹！”

    “你没有看漂亮妹妹，说不定心中想着呢！”杨如菡说着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姬远峰看了一眼杨如菡，不知道如何把话接下去，只好说，“大学四年了其实我心中一直想着漂亮妹妹的，可惜马上毕业了，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说着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大学有喜欢的女生吗？”杨如菡转过头问姬远峰。

    “有过，可惜无疾而终了，所以快毕业了我还一直光棍着！”姬远峰说道。

    听到姬远峰的回答，杨如菡睁大了眼睛。“你有过喜欢的女生！是咱们系的女生吗？能告诉我是谁吗？”

    “是咱们系的女生，如菡，具体是谁我就不说了吧，我和那个女生之间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了，她现在也有了男朋友了，都是咱们同学，知道了不好，你就别问我那个女生是谁了吧。你呢，如菡，上次回家我开玩笑说咱们学校再丑的女生也有男朋友，那只是开玩笑了，你这么端庄文静，咱们学校女生又那么少，肯定有男生追求过你，但你们肯定没有发展起来，因为快毕业了，我也没有见过你和哪个男生在一起。”姬远峰不想谈论自己的感情，也不想谈论杨如菡的感情，他想转移话题，“如菡，实习的时间你知道我会打乒乓球，那时间空闲很多，下午经常也不用去发电厂，你怎么没有叫我一起打球呢？”

    “我没有带球拍，再者同学那么多，只要有人打球其他同学都会来看的。”杨如菡说道。

    姬远峰一听就知道没有带球拍只是借口之词，因为发电厂招待所的乒乓球室内就有三四个公用的球拍，自己去实习的时间根本没有想到会打乒乓球，自己也没有带球拍，和李老师打球用的也是公用球拍，他想带个篮球过去倒是真的，杨如菡只是担心被同学们看到而已，姬远峰也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真多余。

    “如菡，说个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你别介意，我知道你研究生没有考上，不高兴已经过去了吧！既然已经这样了，别太纠结过去的事情了，想想将来怎么办吧！”姬远峰说之前犹豫了一下，他怕提起杨如菡的伤心事，但以杨如菡内向的性格，她不会主动说，自己不说显得对她漠不关心，所以姬远峰还是说了出来。

    “谢谢你安慰我，小峰，你还关心着我考研的事，就像你说的，已经这样了，再难过伤心也没有什么用了！”

    “你这样想就好了，我知道你还没有找工作，再有单位来学校招聘学生你打算应聘一份工作吗？”姬远峰问道。

    “我没有打算找工作。”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咱们都快毕业了！”

    “我打算回家呆一段时间再说，我对自己的将来还没有想好。”

    “如菡，我英语六级幸运地以六十分通过了，一分也没有浪费，我记得你也通过了，我对你的祝愿没有实现，我有点失望。”姬远峰笑着对杨如菡说道。

    杨如菡白了姬远峰一眼，笑着说，“我不但通过了，还比你高一分，就你心眼最小，说了一句你丑你记恨这么长时间，我祝愿你找不到女朋友。”杨如菡说完笑得更厉害了。

    姬远峰听了杨如菡的话也笑了起来，“如菡，就像你英语六级通过了一样，你的祝愿肯定会和我的祝愿一样实现不了，说不定有个漂亮的妹妹正在南京等着我呢，如菡，你知道南京是吴越之地，和苏杭一样自古出美女，说不定美女多的会让我眼花缭乱。”姬远峰说完笑的更厉害了。

    “小峰，我发现你还挺自恋！”杨如菡也笑着说道。

    “这叫自信，谁叫我长得帅呢！”姬远峰笑着说道，“如菡，你把《围城》都还给我了，我还没有问你看过后有什么感想呢！”

    “你说的是什么感想？”杨如菡问道。

    “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情，男生虽然喜欢漂亮的女生，但更多的则是日久生情，而且并不一定对最漂亮的女生产生感情。比如方鸿渐、赵辛楣、苏文纨与唐晓芙四个人之间，论外貌，论家世，论学历，赵辛楣都不输给方鸿渐，为什么苏文纨反而喜欢买博士文凭、家道中落的方鸿渐，而不是真博士、器宇轩昂、仕途一片看好的赵辛楣呢？同样，方鸿渐为什么不爱博士文凭、才貌双全、家道甚好的苏文纨，而爱上了一个大学本科还没有毕业的唐晓芙，年龄和学识两方面差距都很大，按理说方鸿渐和苏文纨是大学同学，又都去了欧洲留学，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才对，所以我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很奇妙，你说呢？如菡。”

    “你说的这个话题很有意思，在我看来外貌更多的产生的只是好感，感情的升华最终还要靠个人内在的学识与品质吧，还有社会传统赋予男女对于恋爱的不同的心理需求吧。比如方鸿渐他虽然从欧洲留学归来，但他骨子里有他父亲那种老古董的思想，想找一个自然的、学识低于自己的伴侣，而不是供他崇拜的偶像，所以他爱上了唐晓芙而不是苏文纨。同样苏文纨留学欧洲取得博士文凭后反而有了一种中国传统男方的择偶观念，想找一个崇拜自己，自己可以驾驭的爱人，苏文纨后来找的老公就是这样的，她以为方鸿渐恰恰符合她的要求。赵辛楣不是比方鸿渐差，而是更好，但正因为更好反而不符合苏文纨的择偶标准，最后发展得阴差阳错，啼笑皆非。”杨如菡说道。

    “如菡，你说的很有见地，不过，我对赵辛楣和方鸿渐之间的友情一直理解不了，有共同的敌人才能发展成朋友，虽然方鸿渐不爱苏文纨，但苏文纨爱的却是方鸿渐而不是赵辛楣，按理说赵辛楣应该妒忌方鸿渐才对，为什么发展出了牢固的友谊，让我一直理解不了。”

    “这个我也理解不了，这是你们男生之间的关系，你应该更能理解才对。”杨如菡微笑着说道。

    “你说的也是，我自己一个男生都理解不了，你们女生更难理解了。那你们女生呢？会不会因为喜欢同一个男生而互相妒忌？”姬远峰笑着问道。

    “当然会了，这还用问嘛！”杨如菡说道。

    “那你妒忌过其他女生吗？妒忌谁了？为了哪个男生妒忌的？”姬远峰笑着问杨如菡。

    “你，讨厌，小峰！”杨如菡假装生气地对姬远峰说道。

    姬远峰笑得更厉害了，得意的说，“如菡，被我骗了吧！上当了吧！”

    “反正我不会为你妒忌其他女生的！”杨如菡对姬远峰说道，同时对着姬远峰也得意地笑，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如菡，还是你厉害！”姬远峰说着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杨如菡看到笑的更得意了。“那你说方鸿渐和孙柔嘉的婚姻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最后的结果呢？”姬远峰接着问。

    “在我看来，他们的婚姻主要还是因为经济和外力的介入，首先方鸿渐的工作一直不稳定，而孙柔嘉的工作却是稳定的，出于中国传统的观念，这点让方鸿渐自身一直存在一种自卑感，而孙柔嘉不能体谅丈夫的难言之隐，在方鸿渐换工作的时候不但没有给方鸿渐以宽慰，反而语带嘲讽，触到了方鸿渐最敏感的神经。再者孙柔嘉让她的姑妈过多的掺和进了两人的家庭生活，导致矛盾升级了。”

    “如菡，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是这样的看法，我之所以喜欢《围城》这本书，不仅因为其中的爱情，还有它反映的中国社会、工作、家庭各方面形形色色的人物和矛盾，让我学会怎么处理这些矛盾。比如家庭生活，我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我会极力的将双方父母以及其他人的影响降到最低，自己的家庭生活自己做主，免得双方父母介入小家庭都向着自己的孩子一边，让本来并不尖锐的夫妻矛盾升级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小峰，你怎么会想到这么远，我看《围城》更多地看的是其中的爱情，而你却想到了婚后生活。”

    “因为就像我两一起回家的路上我说的，我毕业后很可能很快就会结婚生孩子了，需要面对工作、家庭关系这些事情了，所以我才会想到这些。”

    听了姬远峰的话，杨如菡和姬远峰都陷入了沉默。

    打球结束了，姬远峰送杨如菡回宿舍，哈尔滨地面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他两挑没有人踩过的雪地上走，听着脚踩雪地的吱吱声，踩出一行行脚印，两人回头看那一行行皎洁的月光下的脚印，开心地笑，在离女生宿舍还远的地方两人分开了。姬远峰回到宿舍看到每个室友都是那么可爱亲切，洗漱完毕睡觉前在床上翻几页书，但什么也看不进去，他带着甜甜的笑进入了梦乡，姬远峰感觉上大学真是一段奇妙而美好的时光。

    此后，姬远峰和杨如菡他两隔三差五就去打一次乒乓球，而随着一起打球和接触的增多，姬远峰的心反而沉重起来了。偶尔休息的时间杨如菡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两就静静得停顿一会，谁也不说话，然后继续另一个话题，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毕业的话题。随着毕业的来临这种感觉越加强烈，虽然姬远峰以前时时刻刻期盼并正在体验着互相心动的美妙感觉，但理智使姬远峰不愿意开启这份看不到未来的感情，他的心情复杂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