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水的过程比想象的顺利。

    虽然自称能力不是高精密度的类型，但久经训练的栗寻不仅能让压缩的高密度空气包裹身体，还能留下部分空间用于呼吸。

    但这种状态下，精神力的消耗太快了……

    栗寻不会游泳，加上正在逆流而上的缘故，只能在河底保持着双手紧贴大腿的姿势，全靠控制周身的空气移动。

    因为水质清澈的缘故，河底的能见度很高，但就这么保持着快速逆流而行的状态，过了一会儿，精神力就已经消耗了近半，她也没有看见任何鬼怪的踪迹。

    这种状态下，时间的流逝显得特别漫长，栗寻明明知道入水后的时间大概还不到一分钟，却还是忍不住焦虑起来。

    早知道就在岸上跑远一点再下水了……

    不对，如果晚一点下水，说不定就会错过鬼怪……

    过了这么长时间，孙书文和高天之间的战斗结束了么？

    就算自己找到了鬼怪，就凭她的力量，真的有可能解决它么？

    如果就这么回到岸上，看见的，会不会是同伴的尸体？

    栗寻抿紧嘴唇，杂念依旧如杂草般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丛生。

    在因为精神力的消耗和焦虑而开始感到头痛时，栗寻突然在湖底发现了一个银色的手镯。

    顺着手镯所在的方向，她看见了一具被包裹在破烂的席子之中的……

    “呕……”

    栗寻当场呕了出来。

    她自认为是相当习惯于血腥和恐怖事物的人，但她刚刚看见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不可名状，太过于恶心了。

    一定就是她。

    栗寻正想抬起手掌发动能力。

    ——这是在湖底，物体在水中的运动阻力是怎么计算来着？

    F=1/2*C*ρ*v^2*s。

    公式在栗寻的脑海一闪而逝。

    算是不可能有时间和心力算了，栗寻做不到在这种时候还保持完全的理智。

    但她依稀记得，水密度是空气密度的七百多倍，水中的阻力是在空气中遇到的阻力的1000倍，她的能力在水中使用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这是她受过的训练中有专门提到的。

    精神力还在不断消耗，她来不及思考，赶忙让自己靠的更近了些。

    离模样骇人至极的鬼怪越来越近，难以控制的恐惧涌上心头。

    不要再靠近了，不要再靠近了。

    一个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大声的吼叫着。

    会死的，再靠近会死的……

    你的能力解决不了它，精神力马上就要耗尽了，你不会游泳，赶快上去吧。

    支援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交给他们就好。

    是的，交给他们就好。

    B级鬼怪不是她能对付的。

    脑子里做出了决定，身体却已经来到了鬼怪的旁边。

    高天和孙书文的样子在脑海闪现，回忆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了孙书文血肉横飞的背影上。

    ……不能逃。

    虽然为了善用能力而学习了各种物理知识，通过普通人也能做到的办法提高算力，但她的能力本质其实相当唯心，因此，‘想象’对她来说很重要。

    右手的掌心是最适合‘放出’的部位。

    幻想着全部的力量汇聚到右掌，所有的空气都被压缩拘束在小小的范围内。

    现实被栗寻的思念影响，她的手心出现了一个螺旋的漩涡。

    全力全开，体表的压缩空气也一并击中到掌心，身体接触到河水的瞬间，前所未有的冰冷感受让她再次感到恐惧。

    要被鬼怪控制了……

    恐惧会让人释放肾上腺素和其他的化学物质，因此有的人在恐惧时会奋起抗争，或是赶紧逃脱；有的人在恐惧时会被吓得呆若木鸡。

    恐惧时，杏仁核会让你暂时无法做出清醒的思考，以便让身体调集起全部能量，应对威胁。

    从遗传上来说，恐惧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寒毛直竖，也许是因为远古时期的人类祖先身上本来就生着厚厚的毛发，如果毛发竖了起来，就会使体型显得更大更吓人。

    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人，就像被车灯照到的鹿会吓得一动不动一样，因为如果一动不动的话，天敌就有可能看不见你，不会注意到你，或许就能因此逃过一劫。

    栗寻遗传的大概是前者。

    ——在恐惧时更倾向于战斗和逃跑，而非呆立不动。

    恐惧让她浑身颤栗，唯心的控风能力在情绪的作用下发挥到极限。

    空气在掌心被压缩到了能力的极致，她的精神像弹簧一样压到最紧。

    幻想……幻想很重要。

    【炮弹装填完毕】。

    栗寻咬紧牙关，触动扳机。

    距离恐怖鬼怪只有一米的距离，伴随着一道无比沉闷的响声，无形的炸弹在河底轰然爆开！

    【空气炮】！！！

    “轰！！！”

    剧烈的冲击波传来，栗寻的右手瞬间被炸的血肉模糊，激荡的水流立刻撞在她的身上。

    将精神力耗尽的栗寻眼前一黑，来不及作出任何想法和动作，被爆炸的气浪击晕的同时，也被水流远远的推走。

    ——————————

    电线杆般粗壮的手臂横扫。

    可以闪开，但是不能躲。

    高天的力量比他大，速度比他快，抗击打能力比他强，手脚都比他更长，如果被他拉出贴身的距离……

    孙书文猛地打出左拳，用力撞在粗壮手臂的肱骨内上髁。

    发力被打断，骨骼传来一声脆响，高天毫不在意的用另一只手朝孙书文的头颅打出一击重刺拳。

    他的右臂变细变短了。

    袋鼠？棕兔？

    好快！

    孙书文一偏头，刺拳从他的耳朵上擦过。

    “嗡……”

    嗡嗡的鸣叫声在耳朵里出现。

    好涨……

    “竦！”

    隐蔽的飞踢撕裂空气。

    孙书文后退一步，上半身后仰的幅度接近90°。

    高天急速踩踏两次地面，拉近距离，又是一记几乎没有破绽，并且带起风声呼啸的重踢。

    一，二，三……

    孙书文以游走在钢丝线上一般的极限动作，回避了所有的踢击。

    高天第四记踢击猛地变线，以近乎于踹的姿势攻来。

    孙书文像是未卜先知一般，突然爆发速度，后发先至的重重一脚踏在高天的膝盖。

    高天的踢击被打断，但快如闪电的左拳已经砸在了孙书文下巴。

    ……

    他了解痛楚。

    他体验过几乎所有身体上的疼痛。

    但他不会感到恐惧。

    这只是身体的生理反应，与其因为疼痛而恐惧，而迟疑，倒不如去害怕成为败者后悲惨下场。

    ……

    嘎嘣一声，孙书文的头颅猛地后仰。

    下颚骨断了。

    骨头折断的过程吸收了大量的力量，孙书文眼前一黑，短暂的失去了部分平衡感，却没有直接晕倒。

    头脑一片混沌，他靠着本能强行抬起双手，护在头前。

    “砰砰砰砰砰！！！”

    暴风雨袭来。

    好硬，好重……

    带有坚硬指甲的上肢，只能打出直前直后的直拳，连绵不断地踢击和蹬踏，果然是袋鼠啊。

    孙书文的视界从黑暗中慢慢恢复，透过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臂缝隙，默默的望向对面。

    双臂粉碎性骨折，已经失去了作为手臂的意义，单纯作为两面破破烂烂的盾牌架在脸前，不断被巨力碰撞，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

    很痛。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还有最后一次反击的机会。

    大概是赢不了了。

    但在真正死掉之前，他的字典里不会有放弃二字。

    只要还是人类，攻击就一定会有回气的间隙。

    十秒后，大概是因为之前胸口吃了了一记重肘的缘故，这个间隙来得比孙书文想的更早。

    尽管他已经被打的快要失去意识了。

    沉重的力道隔着双臂打入头脸，眼前一片模糊，大脑都变得无法思考。

    在铁拳中断的间隙，孙书文一片茫然的双眼猛地怒睁。

    他一个滑步朝左一让，一个垫步小跳，左膝狠狠撞了过去。

    高天下意识地提腿格挡。

    就是现在！

    钢铁般的腹肌绷紧，孙书文在空中猛地拧腰换腿，平地登楼！右膝像一道炸雷一般轰中了高天的小腹！

    高天瞬间弯下腰，同时又是一拳砸在孙书文的脸上。

    被这样的飞膝击中，高天顺势砸出的一拳已经不剩几分力道，孙书文却还是应声而倒。

    高天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团鲜血和内脏的碎片。

    他隔了好几秒之后才慢慢直起身子，用茫然的双眼望向倒在地上，全身皮肤泛出骇人的粉紫，一动不动的孙书文。

    高天的神色来回变幻了几次，慢慢走到他的身旁，对准孙书文的脑袋，抬起了有着粗长跟腱和不对称脚趾的右脚。

    “轰！”

    一声沉闷的炸响从远处的河底传来。

    高天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他站在原地愣了愣，又哇的一声，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和血肉的碎片，浑身抽搐着，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孙书文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