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姓李，你可称我李师傅。徐老爷把你送进宫，自然是当太监。您放心，徐老爷和咱家是老朋友，又给了十两白银肯定好好照顾你，一刀下去保证麻溜干净，到时候插上细麦杆，趟上半个月就能下来伺候了。再把命根子油炸后风干，挂在宝贝房中，等你脱离奴籍恩准归家后，一并带上，老了之后埋在一起，便算全尸了，也好完整的去投胎。”

    大岳皇朝一旦遭罪，那便是奴籍之身。奴籍不准置办房产田亩，不准贸易典当，不准搭乘船舶车马，不准开荒耕种，更不准参加科考。

    只能寄人篱下，一辈子奴役自己，劳碌终身。

    而皇宫便是奴籍的最好归宿，即便是做个六根不全的太监，总算衣食无忧。若是运气好，跟上个好主子好师傅，说不定老了还能获得特赦，免去奴籍，赏些金银回乡养老。

    但苏浩然刚穿越就让他做太监，想到这些，顿时就慌了。

    好不容易重生了，没想到开局就是个太监。

    “不，我不要当太监！”苏浩然顾不上手脚疼痛，撕心大喊哀求道：“总管大人，我不会伺候人，你行行好送我去流放吧。”

    “小畜生，你这是咒我呢？总管太监那可是咱太监的头，堂堂正五品，等同外放的知府。而咱家就是个监兰苑下属蚕房的掌刀手，最底层的杂役太监，岂敢介越？你若胡说八道，小心多给你划上三刀。”

    蚕房，监兰苑中专门用于阉割的小院，也是太监们最恨，最不愿意来的地方。

    一般多是毫无希望的太监被安排于此，大岳皇宫中，则是让毫无才气的李公公掌管此地。

    李公公听着眼皮直跳咒骂开来，随后又安慰道：“你们苏家算是完了，下狱的恐怕受不了狱中之苦，流放的也活不过开春。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做好太监，说不定有朝一日伺候好主子了，还能翻案。”

    苏家？

    前世的苏浩然是个孤儿，从未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心酸，如今听到苏家落难更无半点心痛，只是担心自己成为个‘假男人’。

    “李师傅，你把苏家的卷宗给我观摩下，我略懂探案，说不定能找出苏家无罪。”

    苏浩然所在的图书馆是省级大馆，书籍众多，涉猎广泛，自然不乏读过几本古代侦案卷。

    “放肆！”李公公脸色铁青：“大岳皇朝案卷岂是咱们可以偷阅的？何况你们苏家的案卷可是刑部下令查办的，旁人更不可能知道。再说你只是个学堂的学童，没有半点才气，识字不过三十。案卷就算摆在你面前，你能看得懂么？你能认得几个字？”

    才气是根本！

    读书能养气，才气能通神。大岳皇朝黎民数万万，但文盲居多，拥有才气的却不足一成。

    要想拥有才气，必先识字通灵，这也就证实了读书高人一等。

    像苏浩然这种学堂的学童，还称不上学子，所以李公公自然以为不识几个字。

    喂完云英鸡蛋黄，李公公麻溜的捂着鼻子，对着苏浩然的身子骨开始仔细检查，“颊骨柔软，跪起来方便。小脸白净，小主们看着不会倒胃口。瞧瞧这双嫩白滑溜的手，一看就是天生伺候画眉梳头的手，没有才气也能学个好手艺，在宫中不被人欺负。”

    说完这些，李公公带着食盒关门离去，留下了苏浩然呆愣的神情。

    感情李公公早就把自己当成接班人，苏浩然内心狠狠咒骂圈。

    一连三天，依旧是每天清晨吃着准时送来的云英鸡蛋黄。从李公公嘴里，苏浩然才知道专吃蛋黄一来是为了补充体力，二来则是防止阉割前后如厕，以免发生意外。

    日子迫近，但苏浩然仍然是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窗外日出日落，时间轴将琐碎的记忆重新聚拢，剩下的便是不见天日的等候。

    在这里，孺子出生不久后便会被送入草堂，若无才气识字数不过三瓜两枣，最后谋上一口手艺活糊口饭吃，这是皇朝中最广泛的存在。

    而苏浩然家境较好，虽然自身也无才气，但还是在阅微草堂念书至今。六年光阴依旧只是个学童，未现才气并无科考资格，就连最基本的童生都称不上。

    童生，在这个世界可是要经过县试取中才行，算是踏入科举的第一步，相当于得到大岳皇朝的认可，赐予你今后科考的名额。

    当然也有例外，许多官宦子弟天赋极强，尚在家中便领悟出才气提前成为童生。而参加县试不过是走个过场，领取科考的门票罢了。

    庶民之间的交流全赖口口相传，民间往来书信字涵也要依仗乡绅秀才执笔写字。普通人最多识上百八十字，涂鸦几笔用作画押，远不到题写一段话的地步。

    毫无才气的普通人无法入学，唯独有才气的学子才能进行科考入仕。纵观皇朝庙堂之高，无一不是苦读多年的学子，一朝科举两榜进士。

    “文盲的世界！”

    越发鄙夷，苏浩然随即一转，脑瓜子飞溜贼快，“他们不识字，我认识。他们读不上几本书，我可是地道的宅男书痴。读书生才气，难道说我要在这里飞黄腾达？”

    苏浩然越想心越喜，不由吞咽了几口口水，可惜没有酒肉，否则还能再喝上一壶。

    院外，池塘边。

    李公公正耐心地打磨着精心准备的柳叶刀，弹指间听着翠亮的颤音非常得意，大拇指摸过锋利的刀刃，老辣的眼尖露出微笑。

    “哟，李师傅，这么早就在磨刀，又是哪来的后生进宫当太监？”

    背后传来清亮的招呼声，蚕房平日里没有太监前来，所以李公公很好奇的回头。

    “小池子，今儿个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鸟不拉稀的蚕房？”

    来人半缕弯弓，十七八岁的模样干净清秀，唯独背有些驼，这是常年见人鞠躬弯腰导致的。幽邃的眼神并不像朝阳般的年龄那样清澈明亮，一看就是有无数个坏心思在脑海中。

    “见过李师傅。”

    小池子随意行礼却充满着不屑，李公公并没放在心上，自己虽是宫中的老人，但没有才气也不受宠，比不上眼前的小池子。

    “说吧，什么事？”

    收回柳叶刀，顺带搓洗把纱布、线脚，清点香烛、香油、金疮粉后准备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