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白熊很聪明，大概清楚是程致救了自己的命，戒备已完全放下，听到程致的话后，配合着转过身，给程致看伤口的位置。

    程致翻开它雪白绵软的皮毛，仔细检查了原先短棍贯穿的位置，发现除了皮肤上留有两个轻浅的灰色印痕，再看不出其他问题。而且其头顶的乌云也动力十足，下的雪都比初见它时稍大了些。

    熊毛的触感极好，松开时有点不忍释手。

    “表面看起来是没问题的，你身体里面有觉得不舒服吗？”程致打量着这个和短棍差不多高的小家伙问道。

    小白熊呆萌地摇了摇头，也不知表达的是“没有不舒服”还是“没听懂你在讲什么”。

    “你在这有同伴吗？”

    摇头。

    “你有见过其他活着的家伙吗？”

    摇头。

    “那你能听懂我这几个问题吗？”

    小白熊突然犹豫了一下，竟斜着点了点头。

    “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

    这次正着点了点头。

    “你还挺机灵！”程致情不自禁感叹道。

    这一句大概是被理解为夸赞，小白熊开心地原地蹦了两下。

    看来恢复的不错！

    程致便先不管它，拿出速写本，画了一道横，表示玉轮日的一天过去，要开始新一天的安排了。

    “你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程致猜测白熊应该是对低气温有很强的依赖性，指着自己来的方向道：“我那不如你这里凉快，如果你只能留在这里，我可以每天过来看看你。”

    难得在寂寥的玉轮中看到生命，又这么无害和可爱，程致还是很想和它多接触的。见小白熊只是呆呆看着自己，也没其他反馈，程致不再纠结，温声告别，踏上回程。

    穿过白色岩柱，程致第三次回头看了看，略带遗憾地加快了脚步。复行十分钟，突然看到前路上一个雪白的身影——两只短脚并齐站在船舱走道正当中，挺着肉肉的肚子，两只短手板板正正夹住两肋，倒像个尽责的守卫，萌态尽显！

    “你这么快的吗？怎么跑我前面去啦？”程致惊喜道。

    小白熊原地蹦了两下，然后拍了拍胸脯，突然从程致眼前消失了。

    程致四下搜寻，好不容易才捕捉到一个白色的残影，而它已经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这是在像我展示它的速度吗？好灵的小家伙！”程致猜它应该很喜欢被表扬，自然不吝溢美：“迅捷如电！真厉害！”

    小白熊果然又原地蹦了起来……

    一人一熊开心地回到练功室，程致拿出一份饭递给小白熊。小白熊摇了摇头并指了指头顶的乌云。

    “这不会是你的能量来源吧？”程致好奇问道，见白熊点头，不禁赞叹，幻想着如果自己有这个能力，就可以在玉轮想停留多久就停留多久了，“等等，你该不会是一个意识简吧？”

    小白熊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程致，它对这个陌生的称呼似乎也很感兴趣。

    程致想想又觉得不太对，相关知识表示，意识简虽然不需要饮食，而是自主吸收游离的灵气，但不会表现出超过普通动物的智慧，甚至会在送信之外的事情上表现出比普通动物更低的智慧。

    奇哉怪哉，反正玉轮里的事物不以寻常视之就对了。

    是不是意识简，找机会试试就好了。

    经过这一会观察，程致发现小白熊似乎对自己基地的温度也比较适应，便开始了第二个玉轮日的体术习练，或许是在探索方舟的时候有过多次对力量的应用，这一遍打得尤为得心应手。

    练着练着，突然从镜子里看到小白熊居然在有模有样地模仿着自己，尽管短胳膊短腿，没法尽然伸展，略显笨拙，但贵在一丝不苟，颇为有趣！

    倏噎的体术对精气神消耗极大，任何多余念头都不足以盘桓太久，程致只打量几眼便又专注在自己的节奏里。

    功行一遍，程致忙回过身检查白熊的状况，却见这小家伙和自己初次习练后一样，浑身蒸腾起了白汽。

    小白熊搞不清楚自身异常，大概以为自己漏气了，慌慌张张地用小爪子去堵，逗得程致哈哈大笑。

    白汽散尽，小家伙向前摊着两只爪子，看着头上变得更黑的乌云发愣，乌云中落的雪居然也更大了。

    小白熊这时终于搞明白了自己的变化，如果乌云和雪是它吸收灵气的具象化，这次的变化便相当于奶瓶变大了，加量不加价！小白熊随即开心起来，左右脚轮换着蹦跳起来，像是它用来庆祝的舞蹈。

    接着它便缠上了程致，在其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走到哪跟到哪。程致要在底裤室洗澡，小家伙不敢下水，便尽量坐在离他最近的池边。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昵，程致也是乐在其中，这种陪伴是程致从小到现在都尤为珍惜的事情。

    接下来照例吃饭和阅读，不同的是，小白熊会靠坐在圆椅旁边，也不打扰，只是呆坐着。其身上逸散出的清凉气息竟能帮助程致进入更专注的状态，令其效率学习倍增。于是程致在其加持下，足足看了六个半小时的书。

    将书收到书架，简单活动下筋骨，白熊便也跟着程致学做，扭得像个滚地的雪球。然后程致带上食物和水，再将浸洗又拧干过几次的阿弥斯的底裤（碎）缠在左手，拿起短棍，出发。

    “你有名字吗？”程致边走边问向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家伙，见小白熊摇了摇头，温声道：“你皮毛光洁雪白，又住在玉轮，叫你‘皎皎’可好？”

    小白熊听罢，又愉快跳起了那个庆祝的舞蹈。

    也不知它是否分得清名字的好恶，看这呆萌的样子，大概换个翠花、铁柱、狗蛋这样的名字也还是会庆祝的吧。

    就在小白熊起劲儿弹跳着蹭到程致小腿的时候，“程致的皎皎”一个新的词条进入意识。

    “哎？居然被玉轮认证了？”

    紧跟着心腔里似乎被印上了一个白色小熊的图案，再次看向皎皎，竟有一种极为亲密的联系在他们之间交织往复。

    皎皎也有所感，停下脚步，竟对着程致郑重地鞠了一躬，程致也赶紧回鞠了一躬。

    一人一熊，就这样把一句“请多关照”，郑重地放进了这个极简的仪式里，并为之践行一生。

    “皎皎，你在方舟里有见过珍稀的材料吗？”再次穿过岩柱后，程致低头问道，见皎皎又歪起脑袋，便解释道：“就是那种金光闪闪的、晶莹剔透的或者看起来很值钱的东西。”

    皎皎听罢点了点头，小爪子指向了矩形广场的最高点。

    程致惊喜道：“带路！”然跟着皎皎向顶端跳去。

    小家伙很贴心，每跳一段，便会趴在一个居住空间的边沿，垂下小脑袋等一会程致，然后再继续向上跳。

    程致留心观察了皎皎每次起跳时的发力方式，试着模仿，居然也比之前发挥出了更好的效果。

    没一会，一人一熊便站在了一座巨大的冰窟前，洞内的宽阔昭示了这里曾居住着体型异常夸张的生物。

    银白透过冰窟折射出幽蓝，冰山般庞大而压抑的冰锥一根接一根倒垂在洞穴顶端，宛如步入了生满獠牙的巨兽之口。

    程致尽量低着头，跟着皎皎走到洞穴最深处，看到了一具硕大无朋的骸骨。这巨兽生着九个恐怖的头颅，以九个无比粗长的脖颈连接着山岳般庞大的身躯。走近后，程致在一根绝壁般耸起的股骨前蹲了下来，不断干呕。这该死的巨物恐惧症！

    皎皎闪现到程致面前，吐出半截小舌头直愣愣看着程致，传递着关切。

    “我没事儿，要找的东西在哪？”

    皎皎指着不远处，大概骸骨腹下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密布铁锈，嵌满宝石，几乎与程致等高的金属箱子。这玩意居然是他到玉轮以来，见到的唯一一个还算完整的东西。应该是这庞大的生物用自己的身躯极力保护下来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箱子会出现在那个位置。

    程致走过去，先隔着绸布试了试箱子的质感和重量。即便他的体魄已进步良多，但用尽力气也不能挪动其分毫。材质上来说，并没有给程致触摸短棍一样的痛觉，只有硬！于是，拿掉绸布摸了上去。

    “冬的财宝（旧）”

    “居然可以被玉轮认证为财宝？不知道换成食物能在玉轮生活多久；换成书能不能填满方舟基地。”程致兴致缺缺地想着。

    在这个时代，没能力保护的好东西只会带来灾难。

    程致重新缠上绸布，握住短棍，看看这唯一的可能性打不打得开这个冬的财宝，哪怕不行起码也削下一块皮来，让爷爷验验。

    皎皎看着程致握着短棍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连退十几步。程致沉了一口气，找了一个箱子边缘位置，一棍子攮了上去。

    捅进去了？卡住了。

    有效！

    程致这次直接将绸布缠在短棍上，双手握住，双脚离地，踩在箱子上，用尽力气才给拽出来。

    家宝哥教得好：只要有效，就不怕方法笨！

    程致掏出铅笔，在箱子上画了三条参考线，然后用刚才的方式反复抽插。

    扎到四分之一的进度，闹钟响了。程致毫无留恋地带着皎皎回基地睡觉、练功、洗澡、吃饭、看书……

    吴先生教得好：计划可以灵活调整，但计划的本质是一个人在时间分配上的价值排序，价值排序不能乱——财宝虽诱人，但不可能比提升自身重要！

    心无旁骛通篇背了一遍吴先生勾画的段落，与皎皎再次来到冰窟，继续在箱子上扎洞。

    这一玉轮日因为要把背诵的内容整个过一遍，消耗了更多的时间，所以洞扎了五分之一不到，闹钟又响了，如此往复……

    待到第六个玉轮日，箱子上的洞终于连成了一道门。

    “吱嘎。”

    “砰……”

    金光闪闪的、晶莹剔透的、看起来很值钱的东西跟着倒塌的门，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