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极大的空间，顶部罩着半透明的淡褐色活化膜，活化膜又由无数巨大的异卵构成。

    透过异卵可见倒悬山深层惊心涌动的电浆和雷海，从异卵与空间外部的频繁交互来看，活化膜的作用是既阻挡雷霆的侵扰，又啄饮雷霆的力量，以此来维持空间的存续。

    空间底部是一个硕大无朋、起伏不定的肉鼓，鼓面如一张被极力撑大的肉皮，布满了毛孔似的坑洼，坑洼里生长着不断摇摆的细长畸变物。

    此时，程致与十二天使就站在鼓面上，脚边是刚刚打穿的血洞。

    他们四周是一群疯魔般舞动着的活尸——俱是曾经被隐秘势力屠杀的王种——三十三个身处不名一文的村野依旧光彩夺目的人，还有十三个被当成“传统”杀害的程吉富。

    他们也曾是凤五村里真正“活着”的人。

    “醒来吧阿托斯……醒来吧阿托斯……”王种们凄厉地叫着。

    咚！

    每当跳着诡异舞蹈的四十六具活尸同时起落，浑浊的音调便从它们脚下传出，这便是鼓声的源头！

    如此看来，这一切布置仍是为“阿托斯”准备的叫床服务，但上次对视竖眼的经历告诉程致，阿托斯似乎被一个叫提普的家伙顶替了。

    这儿没有所谓的操纵者，也不知道这些尸体是被畸变控制着自己走来的，还是二十三他们杀人后给送上来的？

    如果是后者，一个擅长剥夺“未来”的隐秘势力和一个擅长剥夺“现在”的恶神组织，这种灭绝人性的合作怕是早晚要毁灭全人类的。

    程致有些挫败，他本以为倒悬山深层藏着的会是一场牵连更广、图谋更深的烧脑密仪或是蹲着一个战力通天的幕后操纵者。

    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就地取“材”、自助运转的“闹钟”！？

    为什么一定要在凤五村叫床呢？

    两种可能。

    一种是阿托斯刚好就睡在这里，但参考那个星球般巨大的灰暗身影，程致觉得不合理；另一种是凤五村地处边陲，好容易出了个天矿又是穷矿，但好巧不巧正好可以给闹钟当电池……

    反正认倒霉就是了。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带来了一场地震，程致瞬间联想到了异常署。

    郝郝和李剑拉着程致飞到半空。

    十分钟后，与地震一同停下的还有王种们的舞动。

    程致重新站回鼓面后，迎上尸群择人而噬的目光，对天使们道：“应该是某种防御机制被异常署触发了，和凤五村里的尸骨活化应该是同一个情况。”

    “那现在怎么办？”温旭一边向程致身后缩一边问。

    “尘归尘，土归土……”程致低沉道。

    话落，赫尔的餐刀划出一道殷红的轨迹，悬停在他的左肩上方，等候着下一个命令；黑雾化作神异的斗篷，轻盈地隐秘了他的身体——祂们都变得更“聪明”了！

    右眼倒映灰色的天星，灰芒转动，他“看”到了四十六具骸骨和骸骨胸腔里悬浮的暗淡紫光，这代表了整个村子干涸的气运——魂灵的视觉与灰星的能力融合了！

    左手握住短棍，棍身黑白交织的毁灭气息已被他完全适应，即便没有绸布的阻隔，也无法对程致造成影响，甚至还会助他保持战斗清醒。

    天使们扔掉挂满全身的弹药，暂时收起羽翼，将强大的力量攥进双拳。

    战斗爆发！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王种不愧是王种，超过半数已进入了纳物阶，且具有非常离谱的战斗本能，光怪的术法层出不穷。

    若不是因为王种们此刻的疯魔，十三个新手打四十六个高手根本毫无胜算。

    冰锥暴射、火石狂舞。

    天使们切换成虚体状态躲过元素伤害，又在拳锋迫近王种时转为实体，造成炸裂的物理伤害。

    接着洁白羽翼在光火间扇动，一边重新切回虚体，一边躲过带着冰火特效的密集抓挠和撕咬。

    王种们无惧疼痛，遭受钝伤也只会出现片刻的僵直，即使骨骼都被打断，仍可以肢体扭曲着继续战斗。

    但这对于程致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借助黑雾带来的隐秘，在天使与尸群间游走，在王种们仅剩的本能感知中，等同于完全消失了。

    他抓住天使们造就的一次次僵直，一心多用，控着超出他速度极限的红刃，收割着王种们虚假的血肉生命。

    餐刀过出，留下具具枯骨。

    短棍也已同时而至。

    砰！

    毁灭气息波及之处，枯骨如被橡皮擦去的铅痕，生生给抹掉了。

    几棍子下去，王种便获得了迟来的安息。

    碍于王种们数量过多，程致与天使们也并没有更长时间的训练和磨合，还是有小伙伴不可避免的挂伤了。

    但好在尸群始终在减员，程致一方的压力也在锐减。

    战斗间，程致敏锐发觉，众人中最小的麦兜兜的眼中已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迷浊，这是意志被鼓音入侵的征兆。

    天使们由精魄所化，死于鼓声笼罩下的灾厄，本已极大程度免疫了鼓声的影响，但高强度的战斗对这些血腥都极少见到的少男少女来说，还是超纲了一些。

    “救命！”

    程致将意志临近溃散的麦兜兜送回玉轮，又回现实界继续打，同时耐心观察着队友的情况。

    如此又作战了半个钟头。

    王种们只剩下三个最强的，天使也只剩下了郝郝和李剑。

    三对三。

    “虽然不知道村子外是怎么打架的，但十三个未超凡者把四十六个超凡者拼剩三个，应该还算不错的战绩了吧？”郝郝被两道幽蓝的冰针穿过虚体时喘着粗气道。

    “但剩下这三个是真难杀啊！应该是纳物阶里面也比较厉害的了。”李剑指着自己腰间火光闪烁的伤口道：

    “我这伤就是那个叫韩孝利的阿姨戳的，我以前有一阵还挺喜欢她来着！”

    “你就是太急了，虚体本来是免伤的，你非要急功！”郝郝是除程致外唯一无伤的人。

    “咋了，我一个人干掉了五个呢！”李剑极得意。

    “那个叫韩孝利的阿姨应该是半岛国官方天矿探索队的编外人员，但不知道是主观还是客观的原因没能回去，客观原因可能性更大些，她来村之前结过婚了，而且她喜欢女的……”程致在黑雾斗篷里轻声道。

    “我靠，咱们不是同时恢复记忆的吗？你特么怎么知道这么多？”李剑一掌拍歪，躲过飞溅的厉火惊声道。

    程致此时已完全掌控了战场的节奏，一边轻松腾挪一边解释道：

    “她穿的是我在书里见过的正式编的制服，但极不合身，而且胸口处有一块色差很小的补丁，最大的可能是她从男性队友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补了致命伤带来的洞……”

    “结过婚是因为她右手无名指上有一个很浅的戒印。至于喜欢女的，是因为我曾经看到她和主街超市的服务员姐姐亲嘴儿了，由此也排除了她捡死人衣服的情感动机。”

    “因为她执着于入编的事业心，所以我猜她更多是因为客观原因留在了凤五村。”

    “你厉害昂！”李剑又一掌被王种躲掉了。

    “不对！有个问题……”程致在黑雾中沉吟道。

    “啥问题？”

    “这么狠的人怎么死家宝哥前面去了？二十三他们排序的逻辑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