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公子的形象与那身青衫相得映彰，徐姨娘肉眼可见的满意，笑道：“钱家公子是个出类拔萃的，静抒你也见过了，你俩打个招呼吧，蓉娘，我带你逛逛这园子。”

    本就是为促成好事，钱夫人哪里不懂，当即“诶”了一声。

    只不过在那之前雀儿敏锐捕捉到了她悠悠飘过来的目光。

    徐姨娘一早上提了两次他们先前见过，但顾静抒真的半点印象也无，钱公子接下来的举更是措让她惊诧之余认为，他许是也没什么印象的。

    雀儿还望着那只手发呆了，结果下一瞬那双手就出现在了眼前并握住了自己，钱世远满眼温柔，道：“静抒妹妹，好久不见了。

    雀儿：“……。”

    顾从宜：“？”

    隐形人顾准：“？！”

    一旁被忽略的顾静抒本尊：“…………”

    似乎头顶有一串乌鸦飞过。

    “呃……。”她彻底凌乱了。

    这时候她好像，可能，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顾准第一时间看了爷，嗯，拳头已经捏起来了。

    雀儿站在他身侧后一点的位置，顾从宜直视前方的时候并不能观察到她的表情，此时顺着某人的动作才发现他家小丫头正望着别的男人的手发呆不说，还直接被那死男人握住了手。

    顾从宜冰冷地剜了钱世远一眼，一把分开两人，毫不客气：“眼瞎了就去治！”

    别有事没事儿扒拉他家姑娘。

    对上两双迷茫的眼瞳，他只觉急火攻心，面色越发不善，这人有病吧，别以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她也是，就不知道挣脱吗？他要握就给？平日里的机灵劲呢？

    雀儿看出来了，他很生气。

    暖光倾泻而下，仰头望着挡在自己身前脊背瘦削而沉稳的少年，双瞳有些被日光炫过后的恍惚。

    少年落下带着些许审视和狠厉的目光，以及现下呈保护趋势的姿态内，少女在他身后露出的坦然目光。此间种种，无形中形成了一道由内而外的屏障，让钱世远明确感受到自己被排挤在外了。

    但他依旧不明所以，瞧着面前记忆里娇娇柔柔的女孩儿，那年在杏色纱帐后少女影影绰绰弹琴的记忆宛如昨。

    那是个万里晴空的秋日，他第一次来顾府，追着时停时现的琴音一路到落霞院，秋风浮动吹开纱帘，少女的娇容和身形偶然一现，虽是偶然一现，却也是惊鸿一瞥，再难忘却。

    他不可能认错。

    更何况他当时就问过住在那个院子里的人只有顾家大小姐。

    一去经年，而今那余音似乎还在脑中缭绕，让他魂牵梦萦夜不能寐，确切来说，他等她好久了，这次是他最好的机会。

    也是最后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钱世远眼里的柔情蜜意淌得出来水：“静抒妹妹，你——”

    面对亲二哥的眼神警告，顾静抒赶紧出声打断，道：“咳，钱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在这。”

    钱世远面上的笑肉眼可见僵了一下。

    扫过不知道现下唱哪出的顾静抒本尊，再扫过面无表情瞪着自己的少年，最后落到不过到少年肩头同样面无表情望着自己的姑娘脸上。

    他笑容勉强：“你才是顾大小姐？”

    见他一脸不相信，顾静抒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如假包换。”

    她生来不爱繁复裙装，日常扎马尾，对比雀儿，她确实不像名门出来的正经小姐，认错很正常她能理解，更何况她也看不上他。

    但是。

    顾静抒眯了眯眼，再次打量这位公子。

    撇开这人上来就抓人姑娘手喊妹妹的孟浪举止不说，她娘亲分明说过他们见过，怎的他们俩一个完全没印象一个干脆认错了人。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

    钱世远再次看向粉裙少女，他分明记得梦中人就同她一般模样，是决计不会错任的。

    他喉结动了动，吐字艰难：“那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顾从宜嗤一声，不屑地撇过脸，对上他格外不善的视线，顾静抒讪笑，举手告饶。

    鬼知道这到底什么修罗场。

    雀儿施施然行了个礼，目光澄澈，神色坦然：“丫鬟雀儿见过钱公子。”

    钱世远已然僵直了身躯：“丫鬟？”

    震惊得都没察觉自己这语气是否有什么不妥。

    “是。我是顾二少爷身边的人。”她语调温柔，却有种不容侵犯的冷然：“这是我们静抒小姐，公子下次可不要再错认了。”

    钱世远无声张了张嘴。

    顾从宜冷哼一声，领着雀儿扭头就走，寒声道：“自己回去把手洗了。”

    顾准自觉跟上，爷说这话不留情面，半点都不顾忌外人，一听便知火大着呢。

    “是。”

    雀儿应下，头颈微垂，亦步亦趋跟在少年身后，娇美温顺模样看得钱世远眼热心折。

    脸色愈发苍白。

    留下顾静抒原地尴尬道：“哈…哈哈……我带钱公子走走，吧。”

    可是任她如何，钱公子都跟丢了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顾静抒本就厌烦应付这些公子哥，他不想说话她正好乐得自在，一边疾步一边在脸边猛扇风，不知是热的还是尬的，丝毫没注意身边人掩下的幽深眼瞳，只想着若是知道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她还不如一开始就逃之夭夭呢。

    同行一路，两人各自心怀鬼胎。

    ……

    此事自然而然地传进了徐姨娘的耳朵，安排钱家母子在厢房里住下，她才有空出来收拾人，正厅就她和顾从宜坐着，顾静抒和雀儿站着正中央。

    四个人，偏偏就她一个人急得不行，剩余三个都一脸无所事事。

    徐姨娘没好脸色：“谁先说？”

    言语间是在客气，目光却是毒辣投向粉裙子的少女。

    又是她，每次碰上她准没好事！

    方才萃芝在禀告此事时便顺口提到府中上下都说这位丫鬟比正经小姐还像小姐。分明是给主子相看的公子，最后看上了府上的丫鬟，这说出去她的面子还要不要了？传出去静抒还嫁不嫁人了？顾府的脸面底子还有没有了？

    早在五年前就看不惯的人，现下越发对她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