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锦在内堂中跺着步，收在背后的双手，一只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腕。

    他边走边道：“黑衣人的目标是要盗取白金虎符，而杀死工河的人是要夺取魔刀，两件事所指向的标的物并不一致，可能并无关联。”

    老四工钰道：“表面看来是没有关联，但背后却有逻辑关系。黑衣人若能拿到白金响锣，便能在白峰城内畅行无阻，进入某些地方盗取宝物就更为容易。”

    工锦道：“还是不对。黑衣人盗取白金虎符之时，我们刚刚将大恶人戈雷押回白峰城。黑衣人难道预先就能知道我们已经缴获了魔刀，从而去偷盗虎符？”

    工钰笑着双手一摊，承认工锦说得有道理。

    工锦沉吟片刻后，突然道：“莫非……”

    工钰道：“五弟，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工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庄重之色。

    工锦道：“二哥，你这两天在山城巡察，是否有发现可疑之人？”

    工元锐摇了摇头：“尚未发现。”

    “黑衣人之事你要继续抓紧追查，至于审查工河之死的案件，就交由工图去办吧！”

    “这……”

    “怎么了？”

    老四工钰见工元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道：“二哥，你是不是想说，工图性格急躁，案件交到他的手上，会出错漏？”

    工元锐点了点头。

    工锦叹了口气：“二哥，你还是直性子的人，这案子的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工元锐诧异道：“你说什么？”

    工锦道：“二哥，不管工云是不是真凶，只要我们做到证据确凿，能够给大哥和江湖上的一个交代，这事情就能了结了。”

    “你的意思，是要将阿云那孩子当作替罪羊？”工元锐倒吸了一口凉气。

    工锦拍了拍元锐的肩膀：“二哥，确保工家和白峰城没有灾祸，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工钰也劝道：“二哥，你也不希望，大哥和我们再次发生冲突吧？案子这么定，可能对工云不公平，但牺牲他一个，能够避免家族内乱，难道不好吗？”

    “可是，阿云毕竟是我们的侄子……”

    工锦道：“二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坚持。那这样，我换个人来审案。黄彪是你手下的人，由他来主审此案，你看如何？”

    工元锐道：“这……”

    工锦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多说！”

    工元锐眉头紧锁，他知道五弟的性格，他已决定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更改。

    既然白峰城主对事情已有定论，接下来由谁来审案，已经不重要了，结果都会是一样。

    想到工云就这样要被冤死，元锐心中实在有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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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门打开，两名凶神恶煞的牢差冲了进来。

    为首一人将工云一脚踢翻在地上，阴恻恻笑道：“哼，将这小子提溜去刑讯室！”

    两人一左一右将工云架了起来，硬拖出去。

    工云正要大声呼救之时，耳边响起了戈雷的声音：“不用害怕，刑讯室就在牢房上面，我会监控着，保证你没事。”

    工云急望向戈雷，只见他垂着头，一动未动，看似昏死了过去。

    看来戈雷是在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和自己对话。

    工云心下略定，他对于这位大恶人竟然生出了信赖的感觉。

    而就在今天以前，工云恐怕听到“天下第一大恶人”这个名号，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朗朗乾坤，黑白颠倒，世间之事本就充满了讽刺。

    工云被牢差带到了底层的石室之中。

    一进入石室，就见五百尺见方的室内，十多种造型各异的刑具一字排开，摆放在墙角边。

    望着这些刑具，工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知道牢差们之所以在牢房里摆放这些刑具，除了方便取用之外，更重要的是对被审讯的人产生心理压力，突破他们的心防后，更方便刑讯的展开。

    一名黑脸壮汉的坐在长桌旁，他指着对面的木椅沉声道：“你坐到这里来！”

    工云认得这黑脸壮汉是“十二铁卫”之一的“纠云腿”黄彪。十二铁卫由白峰城十二名真武道高手组成，代表了白峰城最精锐的战力。

    工云跟黄彪有过数面之缘，知道他是工元锐的首徒。两人之间虽然不熟，但只要不是工图来提审自己，工云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些。

    工云在椅子前坐下，两名牢役一左一右站在工云身旁，另有两名牢役站在黄彪的身后。

    黄彪将一张供纸平铺在桌上，温言道：“阿云，我们不说废话。我虽不是工家的人，但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前辈，我很清楚你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工云心中倏地一暖。

    黄彪续道：“我想，你可能只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对吗？”

    听到这话，工云初一安定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我们做个交易，你承认了这些事，我保证后面，我都不会为难你。”

    工云抬头看了看桌上的纸，中间的部分全被牢差用手盖住，只看到下方签字的地方是空着。

    左边的牢役将墨笔塞入工云的手里，并道：“小子赶紧签字吧！”

    工云道：“我想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牢差面露不悦，回头看了眼黄彪。

    黄彪点了点头，牢差这才把手挪了开去。

    工云拿起供纸，快速看了一遍，纸上写的是一段供词大概的意思是说，工云觊觎魔刀想偷盗出库，刚好被工河撞见，工云谎称自己只是在擦拭刀具，趁工河信以为真时，背后出刀，杀死了她。

    工云失声叫道：“黄叔，冤枉啊！我没有杀人！这供词是假的！完全没有这回事啊！”

    牢差喝道：“少废话！马上给我签字认罪！”

    工云拼命摇头：“不行！我不认！”

    黄彪面色一沉：“阿云，你最好明白一件事情。这杀人的罪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我是被人陷害的！黄叔，请你一定相信我！”

    黄彪一拍桌面，喝道：“这事没得商量！我原以为你小子忠厚，看来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看来不让你瞧点颜色是不会签的了！来人！上刑！”

    “黄叔！冤枉！冤枉啊！”

    左右两名牢役不管工云的叫嚷，强行将他拽了起来，拖到铁架处，一人将工云的一只手按在横木上绑了起来。

    黄彪从滚烫的火炉里，拿起了一支烧红的铁具，凑近了工云。

    虽还隔着几尺远，工云已能感到铁烙蒸腾的热气，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渗出。

    “我再问一遍，你认不认罪？”黄彪问道。

    工云瞪大了眼睛，他虽然惧怕酷刑，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在他内心深处中涌出了一股狠劲，这锅绝不能背！

    “我没有杀人。”

    黄彪冷哼一声，铁烙朝工云前胸按来。

    “运气丹田！”危急时刻，戈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工云赶忙照办，他感到戈雷输入他体内的那股真气立时在前胸聚集。

    铁烙及身，工云大叫了起来，但很快他就发现，上身只是微微一烫，并没有想象中那种撕心裂肺感觉。

    黄彪见工云呼喊，误以为他疼痛难忍，立刻将铁烙缩了回来。他认为小小的惩戒已经达到目标，却没有发觉工云叫声中的异常。

    “现在肯认罪了吗？”

    工云仍然是摇头。

    “冥顽不灵！”黄彪再次拿起铁烙，按向了工云。

    工云急忙运气丹田，真气再升，护住了他的上身。

    没有感到疼痛的工云，这次没有叫喊。

    戈雷声音再次响起：“快装作疼痛，否则会引起人的怀疑！”这一提醒，工云赶紧大声喊痛起来。

    黄彪将铁烙在工云身上反复揉压，周围的四名牢差都大笑了起来。

    “这次，你肯认罪了吗？”黄彪将铁烙略略地移开，这次火烙的时间长了一倍，他相信工云应该会知道厉害了。

    工云仍是准备拒绝，这时，戈雷在他耳边说道：“这股真气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你不认罪，他们会没完没了的折磨你，真气消散之后你便熬不住了。还是先认了罪，回来再说。”

    工云急道：“我若认罪签字，不是马上要被杀头了吗？”

    黄彪以为工云是在跟他说话，于是说道：“认罪并不等同于会被杀头。最终怎么判刑，还是要由城主来定。你毕竟是城主的亲侄子，相信他是不会将你按照普通杀人犯那样处理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黄彪之所以说这话，只是为了诓工云尽快认罪。这份供纸，是少城主工图交给他的，目的就是让工云成为替罪羔羊。黄彪心里也明白，上面都已将工云定为替罪羔羊，后面又怎么可能会有好的结果？

    戈雷却道：“小子，你听我的，签了供状，我会保你的！”

    工云道：“前辈……你……你说的可是真话？”

    戈雷有些生气：“老夫行走天下，说一是一，我说了保你，就能保你！”

    黄彪却还是认为工云在跟他说话，他道：“阿云，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你是否最终被定什么罪，我做不了主。但是，我可以保证，你签了供状后，后面在关押期间，保证没有人会为难你。”

    前有黄彪威逼，后有戈雷催促，工云迫不得已，只得颤声道：“好……好吧……我……我签……”

    黄彪铜铸般的黑脸，挤出了难看的笑容，他放下铁烙，说道：“这才是忠厚老实人应有的态度。”他向左右吩咐道：“放了他，让他签字。”

    牢差上前来给工云松绑，另外一人给他递上了墨笔和供纸。

    工云叹了口气，他选择相信戈雷，等同于是把自己的生命当作了赌注，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签了。

    工云一横心，拿起笔在供纸上签下了名字。

    黄彪拿过供纸，也松了口气，自己总算能够交差了。

    他拍拍工云的肩膀：“阿云你放心，黄叔我说话算话。你们带他回牢房，晚餐时给他加两道菜。”

    “是。”

    牢差应声，将工云送回了牢房，一路上果然再没有对他拉拽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