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雷露出欣赏的目光：“好小子，老夫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同道中人！”

    工云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为了这位僧人鸣不平罢了。前辈，曜僧后来如何？”

    戈雷道：“偷学武技之事本来不会暴露。但后来有一次，玄土镜宗遭遇外敌挑战，寺内高手悉数败北，宗门威名摇摇欲坠。危急时刻，曜僧挺身而出击败强敌，维护了玄土镜宗的名声。他虽然救了宗门，偷学武功的事情也就暴露。强敌退去后，宗门长老非但不念其功，反而追究他偷学武功之罪，要将他一身玄功尽数废掉。”

    工云怒道：“大功之人却要遭此噩运，实在岂有此理！”

    “哼，这些宗门大派的头面人物，自诩正义，实则一个个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他们建立内门弟子制度，本来就是要维护个人的私利。他们看来，曜僧偷学武功，等于是破坏了内门制度，这比宗门名誉受损，更为危险。”

    戈雷顿了一顿，续道：“看清现实的曜僧对宗门失望透顶，他奋起反抗，击杀了六名宗门长老后，逃出了包围圈。”

    工云能够想象得到，曜僧孤身一人杀出重围的那一战，必然是极其惊心动魄。

    戈雷道：“这事迅速轰动了江湖。曜僧一方面引来了天下真武道宗门的声讨，另一方面他也成为了那些被排挤在内门之外的人，心目中的大英雄。逃出玄土镜宗的曜僧，宣称要成立一个全新的真武门派‘曜城’，向世人完全敞开真武道的修炼之法。这么一来，更是引爆了两方面人的情绪。”

    工云对曜僧的所作所为大为赞赏，他道：“前辈，我若是早生了几十年，也会追寻这位曜僧，加入曜城。”

    戈雷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跟当年的我简直一模一样。年轻时，老子加入曜城，也是要追随曜僧的足迹！”

    “前辈是曜城的人？”

    “何止是曜城的人，老夫之所以会得到‘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大名，就是因为老夫是曜城的左护法，一群自诩正道的衣冠禽兽就将大恶人之名强加在老子的头上！”

    工云咂舌道：“前辈，您既然是曜城左护法，为什么这次城主率众追捕你，曜城的人没有出来帮忙呢？”

    “哼，曜城早在二十年前就烟消云散了！还怎么帮忙！”

    “啊！”

    “曜城成立伊始，曜僧率领一干外门英雄，对抗正道各大宗门，并不弱于下风，门派确是越做越旺。但可惜的是，曜僧圆寂之前，选错了继任者，导致他去世后，曜城内乱重生，很快就被正道宗门联手覆灭。”戈雷说到这里连连摇头。

    工云也轻轻叹息了一声，很是失望。

    “曜城被灭时，老子靠着一柄魔刀，杀出了一条血路。此后二十年，我一边对抗正道人士的追捕，一边寻求复兴曜城的机会，坚持到了今日，曜武之路终于还是走到尽头了。”戈雷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怆然。

    工云安慰道：“前辈，您有这么大的本事，何必灰心！您一定能够从这里逃出去的！”

    戈雷苦笑道：“哼，没想到，我堂堂一个大恶人居然要你这小子来安慰我。”

    工云挠了挠头，嘿嘿笑了几声。

    “对了，前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你说吧。”

    “很多人都说您的兵器是一柄魔刀，可那柄魔刀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戈雷道：“那柄魔刀，名唤‘无尽’，是曜僧传给我的。”

    “啊，这么说魔刀原来的主人是曜僧？”

    “不错。曜僧授予我此刀时，曾说过，这把刀隐藏着世间奥义，但这奥义不可言传，只能靠有缘者自己领悟。于是我对这刀悟了整整二十五年。”

    “前辈，可悟到真谛了么？”

    戈雷道：“应该是没有。我虽然发现这柄魔刀辅以真气，有时可以在战斗中眩晕敌人。但是，我却控制不了这眩晕的时机，所以，我认为自己并没有掌控这柄魔刀。况且，如果魔刀仅有眩晕敌人的功效，我认为并不认为这能构成曜僧所说的‘世间的奥义’。”

    戈雷说到这里，又长叹一声：“要不是老子中了尸毒，根本不会被工锦这贼人抓住！若能再让老夫领悟十年，或许可以悟到魔刀的奥义。”

    “前辈你中毒了？”

    “你看我的脸。”戈雷侧过了头。

    只见他脸颊一侧上长着斑斑点点的灰甲鳞片，牢房光线阴暗，不仔细看并不易看清。

    戈雷道：“额上这些鳞甲，就是尸毒入体后的症状。我推算，最多只能再活两天，两天之后若没有解药，灰甲鳞片便会遍布全身，介时我将成为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所以，呆在这牢中和越狱出去，其实只是死在哪里的区别，意义并不大。”

    “前辈，给您下毒的人是谁？是我们的城主吗？”

    戈雷摇了摇头：“工锦那老贼固然老奸巨猾，但毕竟披着名门正道的外衣。况且，他本身也是真武道九段高手，老夫就算与他公平对决，也未必是其对手。所以，他是不会下毒的。老子是与一个叫赶尸客的邪人交手时，着了道。”

    工云道：“前辈，您是排进武道天榜前十的高手，这位赶尸客能把您逼到绝境，看来他的武功也不弱啊。”

    “嗯，这赶尸客戴着花花绿绿的面具，老子没有见到他的真面目。不过，他的玄功至少也有九段级别。在武林中，这种级数的高手寥寥无几。这些天，老夫想了很久，都没猜出此人的真实身份。”戈雷眉头微皱。

    “前辈，您中的毒无法可解吗？”工云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戈雷若有办法，岂会在牢里耗着。

    “以毒虫毒草制成的药物可以有解药，但尸毒是赶尸客以邪道气旋淬炼成的，除了下毒者以对应的气旋手法来解毒外，别无他法。赶尸客自不可能替我解毒，所以除了等死外，没有其他办法。”戈雷顿了一顿，又道：“其实生死有命，成败在天。老夫生平杀人无数，现在得到报应，也已经够本了。对于这点，我并不看重，我唯一担心的是，以后无人扛起曜武大业的旗帜。”

    戈雷望向工云，又道：“不过上天有眼，居然让我在死之前，遇见了你，那老子就放心了！”

    “前辈，您想怎么办？”

    戈雷道：“你只要成为我的宿主，继承我一身的魔功，这样你可以从这里逃出去，我也后继有人，我们两人都能如愿！”

    工云一脸茫然：“宿主？那是什么？”

    “这就要从老夫练的玄功说起了。老夫是曜僧的亲传弟子，他传授给我的，是一套其自创的玄功‘鲲鹏万化’。鲲鹏是上古神兽，其状如大鱼，生活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其可以幻化为鹏鸟，双翼能够遮天蔽日。鲲鹏万化，垂天云起，无边无际，百武皆容。这套玄功的要诀在于贯通人体周身气脉，使得人体自身成为容器，包容世间万物。鲲鹏万化神功能够快速融合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天下武技，一见即会，一学即通。”

    工云还是听得一头雾水：“前辈，您说的东西，与宿主又有什么关系？”

    “鲲鹏万化的终极一式‘移神换脉’，就是融合的最高境界，施法者可通过将元神气脉全部贯入宿主的体内，而在新的身体上实现转生，这就是宿主的意思！更简单地说，就是把我的元神和气脉注入你的体内，与你的身体合二为一。”

    工云大骇：“这样……这样的话……我岂不是会死……”工云幼时，曾听过一个关于狐妖钻进人体内，吸食人脑髓的故事，他将两者联想到了一起。

    “错！死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担心什么？”

    “前辈，您以前使用过这招吗？”

    “使用这招会使老夫灰飞烟灭，我怎么可能使用过。”

    “也就是说，您是第一次使用这招啊……那这事不妥……不妥……”工云大为担心起来。

    “妈的！你还犹豫个屁！老子若不是见到你是个难得一见的材料，你就是给老子磕三千个响头，老子也不会选你！你现在立刻闭嘴，给老子过来！”戈雷命令道。

    “不……不……”工云向后直退，靠在了石壁上。

    “你牙里再崩出半个‘不’字，老子宰了你！”

    戈雷的骂声在囚室中回荡，工云抬头见到他目露凶光，心中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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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茜走出城主的书斋时，心绪如柳絮般纷乱。

    城主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是态度已经很明确，就是要左茜尽快与工图确定关系。

    三年了，不管周围的人如何撮合，但左茜的心从来不在工图的身上。

    但是，左茜也知道，婚姻虽是私事，但这件事，她并不能完全由自己的意志决定。

    她是肩负着两大宗门交流的使命，来到了白峰山，她无法只在意自己的喜好。

    “茜妹！”

    左茜暗叹一口气，在昏暗的过道停住了脚步。

    工图来到了她的身后。

    “茜妹，爹爹跟你聊了些什么？”

    “城主将风泽诀传授给了我。”

    “风泽诀！那可是白峰城的高阶心法啊！茜妹，恭喜你。”

    左茜轻声道：“城主将风泽诀传授给我，背后有另一层的含义。”

    窗户纸一点就破。

    工图也不再拐弯抹角：“茜妹，那你的意思呢？”

    左茜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