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考前，全乡组织了两次统一模拟考试。

    在两次统考中，曹飞扬，方可瑜和另外一名叫陈欣的女生位列全乡前三名。这让曹飞扬和父亲在考前的志愿填写上犯了难。

    当曹飞扬和父亲得知陈欣的父母和方可瑜的父母一样都是老师时，曹飞扬和父亲有了放弃报考县城最好中学，转而报考难度更小，录取人数更多的县城普通中学的打算，因为县城最好的中学——重点高中附中在整个乡镇只招收两名学生。

    “她们的父母都是老师，她们的底子可能比你更好。你姐姐两年前已经因为1.5分之差没有考到县城上学，所以这一次我们不求去到最好的学校，只求稳。”父亲对曹飞扬说。

    然而，就在志愿填写的最后一刻，吴老师给他们父女俩带来了新的希望。

    原来吴老师在两次统考过后调取了三名女生历年来各科考试和竞赛的详细资料，又通过关系联系上了陈欣的父母。在得知陈欣的数学成绩并不是特别好，已经退出了报考全县重点高中附中部时，吴老师立刻把这一情况反馈给了曹飞扬的父亲。

    “经过我们几位老师的沟通交流，我们发现数学方面，曹飞扬的实力最强，而语文，则是方可瑜最好。之后的小考一二名很大概率会落在曹飞扬和方可瑜身上。因此，陈欣最后报考的是县城普通中学，现在曹飞扬可以放心的和方可瑜一起报考县城重点高中附中了。”吴老师说。

    老师的话犹如强心针打入了曹飞扬和曹志全的心，让原本已经打算放弃报考县城最好中学的他们立马又重新选择了这里。

    很快小考正式来临。

    小考前一天晚上，天气异常闷热，曹飞扬早早地躺在床上，可是却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

    与曹飞扬一样睡不着觉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曹飞扬的父亲曹志全。只见家人都睡下后，曹志全还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不停地翻动着手上的日历。

    突然曹飞扬被父亲叫了起来。有点迷糊，一直在睡觉却从来没有睡着过的曹飞扬走到客厅，听到父亲说：“你有黄色的衣服吗？”

    “黄色的衣服？”曹飞扬不明所以的看向父亲。

    “对，黄色的衣服！我查看了你的生辰八字，再结合日历上的说法，明天的考试对你不是很吉利，如果能穿上黄色的衣服去参加考试就能破解！”父亲看了看曹飞扬说。

    “这不是迷信吗？”曹飞扬心想，可是碍于父亲的威严，她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也许父亲只是想为我做点什么，但求心安。”曹飞扬紧接着这样想。

    而正是这样的想法，让曹飞扬和父亲在之后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因为之后曹飞扬翻遍了整个衣柜，只在箱子的底层找到了一件学前班时期穿的桔黄色长袖针织衫。这件针织衫，曹飞扬已经有两三年没穿了，没想到当时居然还能穿进去。而父亲在看到曹飞扬找到了一件黄色的衣服，并且能够穿进去之后也大声感慨到：“看来这是天意，明天穿上这件衣服去考试，肯定能考上！”

    听到父亲这样说，曹飞扬没有多想，把衣服脱下来，重新换上睡衣去睡觉了。

    然而，第二天却悲剧了。因为那件黄色的针织衫更不就不是能让曹飞扬“逢凶化吉”的吉服，而是一个笼子，把曹飞扬困在期间不能动弹。

    因为第二天，天气更加闷热，大家都穿着透气凉快的衣服，只有曹飞扬一个人穿着一件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黄色长袖针织衫。

    进入考场的时候，监考老师嘴巴动了动，但是没有说出话。曹飞扬知道，监考老师一定是想问她，为什么今天如此闷热，她还要穿着长袖春装来考试。而曹飞扬也不好意思告诉老师，那是因为这是她的父亲翻开黄历给她挑选出来的战袍。

    进入考场后，曹飞扬开始感觉到身上有些不舒服，之后越来越不舒服。因为她身上那件许久没穿的压在箱底的衣服似乎在这是散发出了些奇怪的味道，那味道闻起来让人感到窒息。而且因为天气闷热，室内没有风，狭小的衣服越发不透气。闷热，加上出汗，让曹飞扬感觉身上的衣服一直在缩小，而肩膀也开始有些酸痛。曹飞扬想要专心答题，可是这被衣服套住的感觉实时困扰着她，使她在答题时一次又一次分心。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件衣服，曹飞扬下午仍旧穿着它走进了考场。

    为什么下午考试时不把它换掉呢？因为在曹飞扬看来，这是父亲亲手为她挑选的战服，是父亲的一片心意，她担心中途换掉会引起父亲的怀疑，而如果和父亲实话实说，父亲一定会担心她上午的发挥，万一她最后考得很差，想姐姐一样无法考入县城上学，那么今后的日子里，每当想起这件事，父亲一定会自责不已。

    因此，关于迷信的父亲看着黄历给曹飞扬挑选了一件极不合身的衣服上考场这件事，曹飞扬宁愿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也没有向身边的任何人诉说。

    小考之后，曹飞扬和父亲一样对于能不能考入县城读书有些忐忑不安。直到某一天，方可瑜和吴爱玲老师踏入了她的家门。

    那是六月底的一天，正在家中切猪菜煮猪食的曹飞扬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方可瑜急切的呼唤声。

    “小草，小草在家吗？”顺着敞开的大门，“四朵金花”中的方可瑜动作迅速地来到了曹飞扬跟前。

    没等曹飞扬停下手中的活儿招待她，方可瑜就向曹飞扬投来了喜报。

    “小草，我们俩都考上了，我们都考上县城高中附中部了！”方可瑜激动地说。

    “这是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曹飞扬都内心激动得手无足措。她想先给老师倒杯水，以感谢老师长久以来的照顾，又想立马跑到田间把这个消息告诉正在田间劳作的父母，正当曹飞扬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好时，她突然看到了自己沾满菜叶的双手，想起此时正在熬煮猪食的她，只好极力按捺住自己那颗活蹦乱跳的心，赶忙请老师先坐下来。之后，曹飞扬一边煮猪食，一边陪吴老师和她的女儿方可瑜说话。

    “可瑜考了290，语文140，数学150。你发挥得差些，数学没考满分，只考了146，语文是129，总分是275。不过这次没考好也没有关系，因为按照录取的原则——第一志愿由高分到低分录取，你和方可瑜都被录取了。虽然小考有些同学分数比你高，但是他们报考的是普通中学，不是重点高中的附中部。此外，那个统考考了全乡前三名的陈欣欣，也因为小考考出了286分的成绩，和你们一样被保送了！这个结果皆大欢喜，大家都想不到！”

    当曹飞扬听到自己的小考成绩欠佳时，眼神滑过一丝哀伤，但当她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被录取了，又不禁感叹命运之神对她的眷顾，因为若非如此，也许最终她会像姐姐一样，无法考入县城上学——曹飞扬的姐姐曹飞云当年统考全乡前五名，最终在正式小考中以1.5分之差无缘全乡前十名，因而错过了县城上学的资格。在曹飞扬心中，她和姐姐的小学成绩差别并不大，只不过最后她比姐姐稍微幸运些。

    临走时，吴老师叮嘱曹飞扬道：“到了县城读书，你们的压力一定更大，因为那里聚集了全县最优秀的学生，你和方可瑜到时只有加倍努力才不会被埋没。”

    曹飞扬记住了吴老师的话，在她心中，她十分庆幸自己能够遇到这样好的老师。因为如果不是吴老师，她的数学成绩也许还在原地踏步，她不可能在全乡统考中考入全乡前三名，不可能有勇气报考县城最好的中学，更不可能被录取。

    因此，此时千言万语涌入她的心头，她也不知如何言说。

    之后，吴老师和方可瑜离开了曹飞扬家。

    曹飞扬看着老师离去的背影，心想：“如果世界上的每一位老师都能像吴老师一样善良，无私，对学生充满关爱，那么校园里怎么还会有不上进的差生呢！”

    晚上当曹飞扬把自己考上县城最好中学的消息告诉父母时，她并没有对父亲说，她小考小考成绩不佳，除了内心异常紧张外，和父亲为她选了一件极不合身的衣服有很大关系，因为那件衣服，让她在考场上差点中暑。

    而对于曹飞扬小考成绩不佳这一点，曹志全在看到结果后并未深究，只是提醒女儿，今后考试不要太过紧张，要平常心对待。

    之后，曹志全最关心的问题是开学后三个孩子上学的费用。

    因为连续两年他在生姜种植中都没有赚到钱——第一年是因为雨水过多，生姜从种植到收获期间坏死不少，补种抬高了成本，生姜收成差，导致即使生姜收购价格不错，最终也没有赚到钱，并且因为后来扩大了种植面积，所以最后反而投入了更多资本；第二年是因为全国各地种植的生姜在扩大种植规模后获得了大丰收，并且因为前几年生姜价格持续走高，供大于求导致生姜的收购价格开始不断下跌，目前生姜的收购价格和去年最高位时的5块多收购价相比，已经跌去了一半，按照现在的市价，今年的生姜虽然获得了大丰收，却面临这亏本，因为采购姜苗和雇佣人工时，成本都处于高位。

    正因如此，这一年多来，曹志全一家人几乎都没买过新衣服，只在过年时三个孩子每人添了一套。这也是小考时，曹飞扬合身的衣服没有几件，最后还在一堆旧衣服中挑了一件极不合身的黄色衣服进入考场的原因。

    然而，即使最后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曹志全也不打算就此放弃，因为三个儿女才是他对未来最大的期望。

    “既然生姜种植生意搞不下去，那就看看养猪能不能搞吧！”得知朋友在林场开了养猪场，去年赚到不少钱，人到中年的曹志全又开始了他的拼搏之路。

    和朋友打过招呼后，曹志全去朋友的养猪场学习考察了好一阵子。最后和朋友定了些猪苗，又借了些款，准备在孩子们入学之后就轰轰烈烈地就搞“科学养猪”。

    而曹志全之所以这样忙于赚钱，一刻也不敢放松是因为开学后，不仅他的二女儿曹飞扬要去县城上学，他的大女儿曹飞云就要升入初三，在乡中全校前几名的曹飞云一年之后极有希望考上高中！此外，他最小的儿子曹金虎虽然现在还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但三年后仍然会变成中学生。家有三只吞金兽，他哪敢停下来放松！

    最后，说说小考过后各人的情况：

    第一，曹飞扬和方可瑜考入了县城重点高中附中部；

    第二，李若兰和王梅香只考入乡村中学；

    第三，曹飞扬的堂姐曹飞琪和堂哥曹金明小考后辍学。

    因为随着矿业的落没，靠出卖体力活养活一家人生曹飞扬的大伯曹志安开始揽不到活，没有活干就没有收入。经济困顿加上两个孩子的学习成绩都不理想——堂哥在连续留了两级后变成了曹飞扬和曹飞琪的同届同学，而曹飞琪自小学二年级后学习成绩就渐渐掉到了班级中等偏下的水平。

    在偏远的乡村，学习成绩优异的孩子不一定能考上高中，成绩中等偏下者更没可能。靠读书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在曹志安家显然是可能的事，因此曹志安干脆让两个孩子早早辍学，早日适应学会。

    之后，曹飞扬的堂姐开始在附近村落帮人带孩子，当然收入微薄，而堂哥曹金明则给肉行的老板打下手，顺便学习杀猪。

    对于哥哥的决定，曹志全虽然不赞成，但眼下他种植生姜亏损，家中还有三个孩子在上学，负担越来越重，因此，对哥哥一家的情况，他也爱莫能助。

    正因为在乡村看到了太多人和堂哥，堂姐一样小小年纪就辍学，过早滴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因此，曹飞扬才会更加珍惜继续上学的机会，同时十分庆幸自己能够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然而，当曹飞扬从农村去往县城求学后，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