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术，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中一直扮演着神秘的角色，巫术的实施者，在欧洲是巫师、女巫，在中国是方士、法师，尽管后来人在文学作品中给予了他们种种想象，并演绎成为魔法师或是仙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从近代开始，真正的巫术已经消失在了普通人的生活中，无论是在东方或是西方，巫师们将自己隐藏在了阴影之中，尽管仍然还会有诸如拉斯普京之类的人物见诸于历史学家的（据说同时代的清国皇室还有萨满巫师，日本皇室也有来自神道教的御用巫师），但以巫师为代表的神秘侧力量对人类历史的影响力越来越弱是一个大多数人的共识。

    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巫术又无所不在的充斥于人类的生活中，将仇人的照片钉在墙上加以诅咒，改动家具的方位以求得好运，乃至于对手机号码、车牌号和楼层数字的敏感，无论在地球上哪个角落，只要有人类的存在，就可以看到巫术的存在。

    那么，巫术是如何从人类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最后变成了某种文化和风俗现象呢？为什么上古时代的巫术常常会有惊人的效果，但是到了中世纪就越来越弱？

    例如中国北宋末年的道士郭京（我们能找到的这位道士的真实资料很少，所以并不排除他实际上是一个丝毫不会法术的骗子），号称能用法术退去围城的金兵，结果却让金兵趁着郭京出城做法，直接从城门攻入开封，省了金兵很多事。

    当我们回顾历史时，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时间越是接近现代，发生的巫术失灵现象越多，刚刚我们举的例子发生在公元1126年，同时代依然有很多著名的巫术家，比如中国的葛长庚，他是一位宗教活动家、诗人和哲学家，同时我们知道，他也是一位优秀的施法者；同时代的欧洲，高卢巫师韦尔多公开讲学并形成了自己的异端派别，开始了和梵蒂冈长达三百多年的对抗。

    但是如果我们把时间推进到1692年，关注到发生在新大陆塞勒姆的所谓的“审判”事件时，就会发现，在这起悲剧中，至少有一位真正的女巫（玛莎·科里）被杀害，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无法反抗或逃走吗？显然，有一种力量限制了女巫。

    到目前为止，人类社会最后一次公开的大型的巫术活动出现在中国，1897年，当时的中国政府受到欧洲军队的威胁，处境困难，也许是为了支持政府，也许仅仅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一些中国巫师成立了一个叫做“义和拳”的准军事组织。需要说明的是：不同于人们通常印象中的学者式的巫师，这些义和团的巫师都是乡下的淳朴农民，他们并没有什么政治智慧，因此，当战况发生变化时，他们所要保护的政府顺理成章的出卖了他们，义和团运动被清政府和欧洲侵略者联手剿灭。而让这些巫师在临死之前依然大惑不解的是：平日里他们经常使用的许多巫术，在战场上却失去了作用。

    根据后来巫术家们的总结，巫术失灵原因大概有两点：首先，没有哪个巫师或巫师团体可以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巫术实施，据统计义和拳最多时达到30万人，而其中真正能实施巫术的估计不超过五人；其次，便是一件被掩埋在历史中的事件，导致了巫术在使用过程中的周期性施法困难。

    本文的目的在于探讨巫术淡出人类视线的原因，所以尽管目前的研究都证实了巫术被消弱上千年后又开始逐渐恢复，但我们还是要先探讨一下其他的各种说法。

    曾经有人提出：人类社会的组织架构越完整，运行效率越高，对巫术的压制的效果越强，因为完整的普通人类社会政府会产生一种神秘侧的力量，在中国被称为气运，高卢人叫做Destin的力量，被很多巫师认为是巫术逐渐变弱的原因，但如果按照这种理论，很多巫师甚至连政府机构都无法进入，但实际上，就如我们前面说的，许多皇室都喜欢聘请一些巫师作为私人顾问，显然，所谓的气运，是无法影响巫师们的巫术的。

    很多宗教人士会认为，上帝不允许巫术的存在，很遗憾的是，这种原教旨主义的观点没有任何事实佐证，反而有很多历史记载证明宗教和巫术的密切关联。

    在东方，无论是中国或是日本，巫术最终和宗教彻底的结合在一起；无论是道教、佛教或是神道教，他们的许多祈祷活动实际上都是远古巫术的变形进化。

    天主教徒或许认为异教徒不能代表上帝的观点，但令人感到讽刺的是，许多巫师同时也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最著名的例子莫过于女巫Joan于公元853年登上教皇之位。如果这个例子过于久远，那我们再从近代找一位女巫为证——新奥尔良的巫毒女王玛莉拉芙，她承认自己的许多法术灵感都是来自于教会仪式——“就像是主在我耳边告知”，这是她的原话。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猎巫运动盛行的中世纪，很多教会人员猎杀女巫时使用的手段同样是巫术，这些巫术最终和教会仪式融合在了一起。即使在现代社会，梵蒂冈的驱魔仪式依然以这些巫术为基础。

    排除了这些观点之后，我们终于可以谈谈我们今天的最终结论了：远古神的封印与祭祀。

    即使普通人类对巫师仍然可以造成致命性伤害——付出很大代价之后，凡人用刀剑依然可以杀死巫师，这也是为什么巫师们始终不能单纯凭借巫术实施统治的原因，但是当时巫师们的施法是不会遭到有效的打断或反噬的，以古埃及的巫术发展为例：最初埃及人对巫术的认识体现在对阴间的概念，从《金字塔铭文》到《石棺铭文》及后来的《亡灵书》，都是指引死者通过来世的咒语性质的“手册”。最典型的是《亡灵书》中的《反面忏悔》，这是死者在奥西里斯面前的表白，其内容是否认自己在世间可能犯的一切罪过:《亡灵书》的纸莎草卷人人都可以买来放在墓中随葬，凭借咒文的魔力，人们很容易就能通过奥西里斯的审判。因此，从理论上讲，通往来世的大门是向所有人打开的。但是，这种普及化的巫术很快被并行发展的重实利的巫术思想所限制和扼杀。巫术作为神赐给埃及人的武器，最终是被用来满足人们实际的利益，作为神的庇佑能力的补充，甚至成为攻击神的手段。

    在中国，这种巫术实用化进程节奏更加紧凑，几乎刚刚出现就被应用于战场上，刨去那些神话传说，最早的有迹可循的中国在战场的巫术使用是黄帝与蚩尤的战争，这场被认为是非洲智人和中国本土古人类的战争，在我的另外一篇文章《论基因融合对神秘侧突变的影响》中有详细介绍，在这里我们只是引用战争中使用的巫术：炼金和驯兽。

    根据记载，这场战争双方动用了很多法术，甚至影响到天气，狂风暴雨、大雾弥漫，虽然不能排除也许只是碰巧遇到了雨季，但是有两个记载我们是可以确定的：黄帝在大雾弥漫时制造了一辆指南车，并驱使熊猫拉着这辆车带领军队走出大雾，最终取得战争的胜利。

    当然有很多人会说制造指南车是科技的发明，可是最初的科学不就是来自炼金术吗？

    这些巫术最初也许是简陋的，但是中国的巫师们一代代将其改进，出现了很多法力强大的巫师和著名的巫术事件，例如商代的妇好，她是商王武丁的妻子和军事将领，同时也是一位著名的女巫。某些凡人历史学家的研究结果则显示，商王朝是商王和女巫集团的“共天下”，商王的命运实际上是掌握在女巫集团手中的，中国古代典籍《吕氏春秋》中记载：“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乃以身祷于桑林，于是翦其发，其手，以身为牺牲，用祈福于上帝”。

    “汤”是商王朝的第一代国王，开国君主，竟然在女巫的要求下，被迫上演一场自焚大戏!可以见当时女巫权力之大。

    但由此也引申出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早期巫术具有残暴的性质，一般都是直接性害死敌人。这就是后来人们对巫师深恶痛绝的原因。

    在古希腊时代，就有很多哲学家论述过巫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说到过巫术，但这时的巫术名声已经非常败坏。甚至在古希腊、古罗马的法律中，也限定了巫术。古罗马的法典明文规定：不得运用巫术把别人田里的庄稼偷走。

    而在中国，进入春秋时期后，巫术开始从简单的实用主义向哲学领域发展，代表性人物有李耳和王诩，这二人都是以思想家和哲学家闻名，尽管我们知道他们有巫术活动的记录，但他们更多的是将实用型的巫术提炼为某种哲学思想，并以此影响了人类的历史进程。

    时间进入到中国第一个大统一的王朝：秦，一个巫术史上重要的事件出现，也是我们的观点的一个重要的证据：焚书坑儒。在公元前212年，方士卢生、侯生等替秦始皇求仙失败后，私下谈论秦始皇的为人、执政以及求仙等各个方面，之后携带求仙用的巨资出逃。秦始皇知道后大怒，故而迁怒于方士，下令在京城搜查审讯，抓获460人并全部活埋。并同时焚烧了很多书籍，但是有趣的是，占卜类的书籍并不在焚烧之列，看来这位陛下对巫术同样持有实用主义。两年之后，他依然派遣方士徐福去海外为自己寻找长生不老药。说明了当时政府的打击实际上并未能够对巫术行为产生有效的震慑能力，换句话说，当时的人们并没有找到一种行之有效的阻止巫术的行为。

    既然政府的暴力行为无法对巫术行为起到有效的遏制作用，那巫师们的行为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他们不断地尝试操控政府和武装力量，试图恢复巫师在上古时代的地位——可以操纵君主的生死，包括汉代的太子巫蛊案、黄巾军起义、五斗米教等等，这一时期的巫术行为同样得到了普通人的认同，许多巫术书籍公开的出版，巫术行为也是公开实施的，例如马王堆汉墓帛书《五十二病方》《养生方》《杂疗方》就有不少治病的巫术，都归属于中国古代表性巫术之一的祝由术。

    这一巫术的黄金时期在中国持续了有六个世纪之久，遗憾是同时代的欧洲巫师们并没有如此之好的境况，基于历史原因的宗教观，使得欧洲的巫师们不是被当做恶魔，就是被当做骗子，实际上，古希腊语中“巫师”就有骗子的含义，而在罗马共和国时期，元老院甚至专门制定了《科尔涅里亚谋杀犯和巫师法》用以杜绝巫术的使用，而我个人认为这一时期最大的不幸就是罗马军团对德鲁伊的屠杀。

    这样艰难的处境使得欧洲的巫师们开始渐渐改变自己的施法方式，他们不再进行各种复杂的咒语和手势施法，转而在密室中研究各种秘药，以配合简短甚至无声施法，施法媒介也不得不从各种专用物质变成随手可见的，不会引起怀疑的物品，至今仍然有一些绝妙的巫术遵循着这种思路，2011年女巫艾米莉亚·布莱克被烧死在自己位于温哥华的家中，据推测，凶手使用了一种同步诅咒，在距离房屋100码外使用了一盒火柴引发了厨房的大火，这种法术的思路来源于玩偶诅咒，但是一个写满符咒的巫毒娃娃和一盒火柴，哪个会更加可疑呢？

    欧洲的巫师们在这样的思路下，将自己的秘密逐渐掩埋起来，他们甚至开始用密文记录自己的咒语和研究过程，当某位巫师去世后，他的独特的密文就再也没有人能解开，例如《伏尼契手稿》或《罗洪特写本》都是这种情况的产物，这使得巫术在欧洲的传承变得断断续续，但也使得巫术在欧洲保留了下来，能够在文艺复兴时期出现短暂的黄金时代；当然，由于异端审判庭的迫害，由密文时代流传下来的许多巫术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效力，当时的很多巫师，只不过是靠着夸张的舞蹈，复杂的仪式，让所求与他们的客户头昏脑涨，然后坚信这是巫术的效果。即使是著名的巫毒女王玛莉拉芙，也是依靠着她探听到的各种上层社会的秘密和高超的交际手腕来达到她的大多数目的，巫术在其中起到了作用，但绝不是最关键的一环。

    与此同时，欧洲巫师们的天敌——梵蒂冈，也在不断衰弱中，很多早期的神迹已经完全不可复制，甚至大型弥撒的效果都变得微乎其微。

    巧合吗？我认为并不是的。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巫术出现于人类最早期的活动中，早于科学、早于宗教，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说：宗教就是巫术的仪式版本。

    在上古时代，我指的是原始众神依旧相当活跃的那个年代，巫术一个很大的作用就是沟通众神，从古埃及的荷鲁斯-拉-阿蒙神系到古希腊的奥林匹亚神系，再到罗马的朱庇特神系，巫术一直起着重要的人—神沟通的作用。

    但与此同时，巫术又是人类可以归于自身的力量体系；巫术，无需借助神的力量。

    这就使得在欧洲，宗教体系一直对巫术采取变形、禁止的政策。

    变形，是将巫术中用来和神沟通的部分仪式化，从而掩盖其巫术的本质，这类巫术最后便蜕变为了神术。

    禁止，这个我们都很熟悉，从古罗马的《科尔涅里亚谋杀犯和巫师法》到中世纪的异端审判庭，无不展现了宗教势力对巫师的敌视和打击。

    顺便说一句，作为东方文明开端的中国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从传说中的夏朝到商朝，长达十个世纪的时间里，各种包括人牲在内的祭祀从未断绝过，这其中包含着当权者——无论是国王还是巫师——一致的愿望：凡人祭祀神灵，神灵就不会干涉人间。

    到了下一个叫周的朝代，国王终于开始明确地表示：神灵只需要安享祭祀，没有权利来干扰人间的运行，也就是从这个朝代开始，最高统治者自称为“天子”，也就是上帝之子，他会代替神灵统治人间。

    神的权利，经历十几个世纪，终于在东方被人类夺回。

    从此之后，在东方，无论是宗教还是巫术，理论上都是为人类统治者服务。

    欧洲国王必须由宗教领袖加冕的情况，在亚洲几乎没有出现过。

    我认为这也是西方文明深陷黑暗的中世纪时，东方文明却熠熠生辉的原因。

    甚至发展到后来，东方的一些统治者开始自称为神，而民众深信不疑。

    而欧洲走出神灵的阴影，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