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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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三)

    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风。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医生护士正在紧张的工作中。

    白曦被一路引至VIP专区,偌大的病房外,是凌乱的脚步和刻意放轻的谈话声。

    一眼就看见容情靠在君衔怀里低声的哭着,对面的医生神情严峻。

    白曦就那么站着,看了好办晌,眼中带了一丝她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大小姐。”

    明叔小声提醒倒是先惊动了病房外站着的人。

    身为君家嫡子的君九牧病危,此刻病房外来的人在君家都占了不小的地位。

    君衔看向白曦。

    “你过来。”

    这次容情倒是没什么过激的反应,甚至都没从君衔怀里抬起头。

    君衔摆了摆手:“你弟弟要见你。”

    白曦垂眸。

    病床上的少年从白曦走进来开始眼神就一直盯着她。

    白曦靠在紧闭的门上,低着头抛玩着那枚五帝钱。

    君九牧挣扎着坐起来,与白曦相似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温柔破碎的笑容。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姐。”

    白曦没反应,他继续说道。

    “你在两河涧遇到的异兽巨蜥其实是我安排人做的,那个司机其实也是我的人。”

    闻言,白曦手上一顿抬眸看向他,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君九牧愣了愣,随即一笑。

    “我这么做并不是想取你性命,只是想探一探你的实力,所以你杀死的那只战将级的异兽从哪儿来的我也并不知道。”

    白曦蹙眉:“你没病?”

    “不,我是真的病了,但即使有你我也一样活不了,因为我得的根本不是白血病。”

    君九牧颤抖着手拉起了袖口瘦骨嶙峋的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纹,密密麻麻得让人惊骇。

    “是中毒,从生下来就被人不断的投毒,日积月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看着那黑纹,白曦微微眯眼。

    “谁下的毒?君衔不知道?”

    君九牧摇了摇头:“这件事,除了我和我的亲信谁都不知道。下毒的人手法极为隐秘,到现在我都一无所获。”

    白曦笑了。

    “所以你就让他们以为你得了白血病且只有我能救你,这样就能让我替你查下去。”

    眼眸一抬看向君九牧的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跟着一字一句道:“凭什么?”

    “我知道突然告诉你这些你一定不会接受,但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为何要把你遗弃在外域之外?”

    白曦眼中的温度冷到冰点,她缓缓走上前,带着压迫的气息一指轻点在君九牧布满黑纹的手臂上。

    “你可能不知道,我从生下来就能记事。”

    所以容情为何把她扔在外域之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说的话让君九牧彻底愣住了。

    “那你为何?”

    “为何这么多年不自己回来。”她接过君九牧的话,透过玻璃看向病房外紧张的看着她们二人的君衔夫妇,随即嗤笑一声:“她生我一场,我不究往事,两两相抵,各自生欢,又何必仇视一生闹得余生都不痛快。”

    白曦收回手坐了下来,君九牧蹙眉说道。

    “这么说你不恨母亲?”

    白曦扯了扯嘴角:“不恨。”

    他眼神专注的看着白曦,想从她眼神中看出什么,但终是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你恨她。”

    这样起码她对君家还存了点留恋。

    “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也许今晚,也许明天,但在这个君家,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白曦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我虽然不恨容情,但也没圣母到要去帮她儿子的地步。”

    “这次你之所以心甘情愿的回到君家,并且主动提出要做君家继承人,那么你一定带着什么目的,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在你待在君家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是不会放任你不管的,也许……”君九牧眼神冷暗:“从你被找到开始,你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白曦又是嗤笑一声:“你的精气神还挺好。”

    为了让她去对付给他下毒的人,临死了还费这么大的口舌。

    君九牧看着天花板长长的叹了口气。

    “连你也这么觉得吗?刚刚那一下你不都知道情况了吗,五脏六腑极尽衰老,也就说话利索一点了。”

    白曦一指点在他手臂上的时候,他怎么会不知道什么目的呢。

    白曦垂眸摩挲着手里的五帝钱忽而一笑。

    “好像对我没什么好处啊。”

    “有。”

    君九牧目光坚定,白曦无趣的将五帝钱抛向了空中。

    “你是说君家。”

    “只要我死了,你就是君家唯一的嫡系,只要……”

    接住五帝钱,恰巧又是正面,无奈的挑了挑眉:“只要除了背后给你下毒的人,君家唾手可得?”。

    君九牧看着仿若游戏人间的她点了点头:“过后,我的亲信也会效忠于你,放心他们的背景都是干净的,绝对可靠。只是……”

    君九牧看向外面。

    白曦看着少年苍白的面容,顺着他的视线转而看向外面目不转睛看着他们的容情,随即莞尔一笑。

    “放心,我这个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若不来惹我,我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君九牧:“……”

    她这么一说他就更不放心了,他母亲什么性子他清楚得很,若说什么她不会去招惹白曦这话,怕是三岁小儿都不会信。

    只得苍白的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们的母亲。”血浓于水。

    白曦眼神一冷:“我说过了,我跟她已经互不相欠了,母亲这个称呼不属于她。”有生之年,永远不会。

    笃笃笃。

    “探病时间到了,病人需要休息。”

    护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催促着说话的两人。

    白曦站起来,单手一转十分轻巧的将等着凳子放好,没再有多一个表情以及一句话。

    “以后君家就拜托你了,姐姐!”

    白曦走到病房门口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病床。

    看着白曦纤瘦修长的背影君九牧抿了抿唇。

    “我知道有些事在你心里不可能那么轻易被原谅,但你要知道父亲从来都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在这件事里,他是不知情的。”

    白曦就那么站着,莫约一分钟径直打开门出去了。

    病房里属于白曦的气息完全消失,窗帘被护士拉上,君九牧赫然咳出了血,一瞬间浑身的活气被抽了个干净。

    “少爷!”护士心疼的扶着他躺下去,替他顺气。

    “您现在的情况怎么能强打精神这么长时间呢!”

    君九牧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有气无力的说道:“有些事我再不去做,就真的做不了了。”

    护士蹙眉有些担忧:“你跟大小姐谈了这么久,她会听您的吗?”

    君九牧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喃喃低语:“会的,一定会的。”

    这句话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慰自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