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好徒儿,你在哪?
真正到了詹丘,狄休反倒苦了脸。
好徒儿和李铁蛋在哪?路上会有人认识他俩吗?
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狄休拦下路人,极尽所能的问道:“您好,请问你见过一个叫荔梓的吗?他皮肤很白,长得清秀,看起来有点天真,十五六岁的模样,旁边应该还有一个很高很黑的汉子。”
他尽可能的描述荔梓和李铁蛋,手脚并用,看起来颇为滑稽。
那路人居然还真陷入思考,小心翼翼地方问:“外头来的?”
“嗯。”
“哦哦,小公子名声这么大了吗?”路人面色古怪,很是复杂,“小公子和大汉开了一家打铁铺,叫炼宝堂。往这个方向走。”路人指一指方向。
狄休称谢。
待路人离开,狄休也是面色古怪:“小公子?”不过想到开了个打铁铺,应该也没啥大问题。
“打铁,嗯,很符合李铁蛋。是吧,老驴?”
狄休浑身一震,忽然黯然。
他的旁边只有秋枫芸,没有驴。
一旁的秋枫芸亦是黯然。
“他居然下意识的先叫老驴……”
……
昏暗,潮湿的地牢之中。
烛火幽幽,水声潺潺,模糊的人影在其间晃动。
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响声,尖锐,吵闹。
狱卒站在外头,挥动手中长鞭,淡漠的道:“出来。”
铿——铿——
沉重的金属磨地声响起,一道瘦弱的人影走出,接下来是第二道,第三道。三者的脚上都有一个脚镣,后头拖着一个大圆金属球,看起来颇为沉重,在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其中第三道身影最是魁梧,铁球也是比其他二人大了不少。
“快点!”狱卒不耐地呵斥,皮鞭一甩,在地上打出一道清晰的鞭印。
三人无言,加快步伐。
这三人,便是荔梓,高净轩和李铁蛋。
三人身穿肮脏破旧的囚服,面容凌乱,还有不少脏东西吸附在脸上。脚上的脚镣把他们的皮肉都磨开,露出血淋淋的筋肉,染红了脚镣。
狱卒快步带着三人行走在错综复杂的地牢中,时不时催促一下。
这地牢,端的是无比复杂,毫无规律可言。想必即便有犯人脱开限制,想必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出口。至于说所谓的蛮力破开……你都被压在这里了,想必也是打不过对方。如是强力破开,恐怕下一刻就要被发现,拿下。
一路上,水沟极多,但很浅,大概也就一手掌的深度。不知是光度原因还是水自身的原因,看起来这些水看起来都是黑色的,偶尔还夹杂着猩红之色。
那些烛火本就不甚明亮,偏偏它还每十米才有一盏,几乎一步亮,十步暗。
为了省钱?
荔梓看起来倒不像是囚犯,东望望西看看,好生好奇。
不过现在其实还是栗子,毕竟荔梓现在魂体不稳。
对于荔梓的好奇,狱卒嗤之以鼻,安然带路。
忽然一道上坡路,越是上方,便越是明亮,竟刺的三人都眯起眼睛。
狱卒倒是习以为常,继续带路,走到上面,竟是干干净净,甚至有些豪华的大厅。
狱卒打开其中一道门,低垂头颅,恭恭敬敬地道:“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锵——锵——
三人缓缓进入,狱卒靠在墙角,将门关上。
荔梓,高净轩,李铁蛋见着所谓的大人都是身躯一震。
大人,有两位。
都是衣着华贵,其中一个赫然便是城主。另外一人,衣着上并不如城主,还有些收敛。
栗子却是心神一凛,衣着上那人确实不如城主,可那气质却是稳压詹丘城主。
恐怕是上头的大人。
赵明心一眼便见三人脚上血红的脚镣,当即变了脸色,冲狱卒狠瞪一眼。干笑着对身旁那人道:“早先微……”
那人却是一挥手,制止了他的发言。
“我叫雁回天。”这是一个年轻人,他看着高净轩,眼圈发红,但表情还是不变,像极了面瘫,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师,您受委屈了。”
栗子一惊,虽然早有猜测,可也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是高净轩的弟子。
李铁蛋也是震惊,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高净轩,结结巴巴的道:“高,高兄……你,这……”
高净轩要是早有准备的话,他和荔梓不就不用遭这罪了!
高净轩面容不变,淡淡的看着雁回天,不言不语。
栗子眼睛骨碌碌一转,顿时觉得不对劲:“这糟老头子不会和他弟子没什么好关系,甚至有仇?别告诉我不是来救我们的……”
雁回天颤声道:“老师,您还是不认我……”他眼角流泪,表情还是不变,看起来颇为怪异。
“您不认我……”他呢喃,眼中迷茫,一旁的赵明心见机后退三步,面容凝重。
他只是个城主,区区四阶开莲境而已。而这个雁回天,身份吓人也罢,修为更是高的可怕,只差半步就可以踏入元莲境,而且还如此年轻……
可不知为何神智在这时似乎出来些问题。
而且这个瘦小老头不言不语,若真的是雁回天的老师的话,他恐怕第一个遭罪。
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牢。
如果这瘦小老头没受伤也还好说,可……
想到这里,赵明心狠狠一瞪狱卒。
狱卒本就见机有些不对劲,早已经害怕,城主更是二次瞪他,于是腿脚发软,浑身颤抖,手扶着墙。
若不是逃跑的话后果越发严重,他早就撒腿狂奔。
“嘿嘿嘿,您不认我……不认我……”雁回天诡异的笑起来,嘿嘿直笑。
偌大的房间,除去他的笑声,便是荔梓,赵明心,狱卒的心跳声最为响亮,噗通噗通的。
高净轩面容平静,淡淡的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何必找一个废人为师。”
他居然就像是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李铁蛋这才变了脸色,不过也没有荔梓这般惶恐:“高兄……”
他只是震惊于高净轩被废的这事,替他的高兄哀叹而已。
栗子,包括神罗天内的荔梓都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难不成……是雁回天废的?”
这个念头一出,栗子便再也压制不住,呼吸越发急促,心跳声越发响亮。
赵明心反而稍有平静。
看起来,这师徒俩的关系并不好。
咔,咔,咔。
荔梓,高净轩,李铁蛋的脚镣裂开露出里面开始结痂的糜烂伤口。
“看着都疼呢,老师。”雁回天看了一眼,笑道。而后手中忽然多出三瓶丹药,喷出三道药粉撒在三人的脚上。
高净轩见状,低声一叹。
栗子心跳和呼吸也逐渐平息。赵明心和狱卒的呼吸和心跳越加剧烈。
雁回天头也不回,绕有兴致的看着荔梓,说道:“赵城主,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不然待会王爷来了,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咯。”
赵明心心头咯噔。雁回天身份固然很大,但也只能是后头使绊子给他,还不能直接给他下刑。而王爷,地位更高,身份也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奇怪的是,雁回天的意思就是说王爷会为了这三人过来一趟?怎么可能?荔梓的实力确实惊艳,可是……
赵明心忽然想到一个关键,腿脚发软,好似一道无形的雷劈在他身上一般。
“你很有趣。”雁回天打量荔梓,眼眸精光一闪,唇角勾起,“赵明心,我把这三人带走了。”
赵明心只得说好,见四人消失,这才抹一抹额头的冷汗。
看样子,雁回天不会找他麻烦,而且还捞他一把,好使他……
不对,人不在我这儿了,那待会王爷还是要来的话……
想到这里,他又是冷汗直冒,打湿了后背和胸前,无力的坐在地上两眼发黑。
……
“王爷。”
奢华的客店中,尉迟威恭恭敬敬地站着,面前说一名年轻男子,衣着简单,坐在椅子上。
这位王爷正是尉迟威的最强后盾,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华黎。一般称其为九王爷。
看其面容,与雁回天竟有几分相似。
尉迟威正欲告诉他荔梓的事情,王爷却是一挥手,道:“不必说了,人已经出来了。”
尉迟威惊骇。
九王爷才刚刚来这,还没出手,便告诉他人已经出来了?难道他早就派人前往处理了?还是说王爷对于这个荔梓的关注程度比他还要高?
华黎看出他的疑惑,淡然道:“你说的那人,我并不是很看重。詹丘之地,同样是边疆地区,撮尔之地,能有什么人才?五重打败那些废物,只是有些本事罢了。”
他语气忽然沉下来,道:“你说的那个老头……才是我的来这里的原因啊……老师,呵呵。”
尉迟威毛骨悚然,王爷的老师,是哪个瘦小老头?
王爷瞄他一眼,“你可以出去了。”
“是。”
……
荔梓三人眼前一黑,下一刻便是出现在一座阁楼中。
“跟上来。”
雁回天冷冷道,走上楼梯。
那楼梯是婉转回旋式的,在詹丘都是极其少见。楼内中空,楼房都是围着中空而,楼梯也是如游蛇一般盘绕而上。
他的步伐颇为规矩,每一步抬升的高度都是一模一样,并且十分自然,给人以意料之外的美感。
加上其完全内敛的修为,略显华贵的衣袍,当真是优雅,更显高人风范。
雁回天将他们领到六楼,却是顶层,不想下层那些楼房,它倒像是个盖子一般盖在它们的中空之处。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华丽,而是非常普通,看样子是个大厅,一张普通的桌子,四张普通的木椅,上方一盏灯,便再无它物。
雁回天请三人入座,自己却是没有坐下,先对高净轩深深一躬:“若非需要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学生也不会违背恩师所训。”
高净轩闭眼,捋着胡须,看也不看他一眼。
栗子和李铁蛋分明看见这高净轩藏在背后的左手在剧烈颤抖。
“恩师,受苦了!”雁回天双膝跪地,向高净轩拜了三拜。
“一拜是谢师恩。”
“二拜是有愧于师。”
“三拜是……”
高净轩连忙扶起他来,道:“我受不起,受不起,受不起啊……”
这老者好像现在才敢放出自己真正的感情,念叨着受不起,老泪纵横,声音带着哭腔,极尽委屈。
雁回天的脸还是不变,眼圈倒是泛红,泪水大滴大滴地流下:“恩师受苦了。”
二人忽然一抱,彻底放开,大声哭泣。好似要讲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思念以泪水述说给对方。
只留了荔梓和李铁蛋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
昔日颇为热门的炼宝堂前,只有两道人影,静静地站着。
狄休和秋枫芸早便来了。从中午一直站到了傍晚。
期间只有一个好心的婆婆告诉他们,炼宝堂或许得再等好些天才开,毕竟炼宝堂的小公子受了不小的伤,想必还要修养些日子才可以开门。劝他们回去,不必再等。
狄休称谢,依然和秋枫芸站在外头。
老婆婆摇着头,叹息:“多俊的小伙,怎么就不听劝呢?多漂亮的姑凉啊,怎么就跟了这么个木头……”
不过,狄休倒很是狐疑,宝贝徒儿怎么就受伤了?李铁蛋才该是炼器的啊,炼宝堂和荔梓有什么关系?还有这个小公子这个名号,怎么回事?居然连一个老婆婆都知道?我徒儿这么厉害?
从始至终,秋枫芸都不曾劝过他,更不曾说过自己累了,无聊什么的,就像是乖巧的小媳妇儿似的。
狄休愈发感到奇怪:“按理来说炼宝堂是卖灵兵的,顾客大多应该是男性。可我观察下来,有许多人来看炼宝堂开没开,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子……”
狄休陷入沉思。
“这小子不会是个小浪货吧?到处沾花惹草?”
秋枫芸轻笑,道:“小荔梓那么天真的一个人,想来是这些女子看上他才对。炼宝堂的生意说不定就是有他在拉动呢。”
狄休恍然大悟。
……
看了看尉迟威呈上的信息,华黎右手中指有规律地敲着扶手,眼睛微眯:“看来的确是这个老不死的。想不到啊,没了修为你居然还能活到现在,还跑到这里来……”
……
雁回天和高净轩抱着痛哭良久,终于是不舍的分开,坐到位子上。
高净轩随意地抹了抹脸,问:“华尚沂怎么样了?”
雁回天一愣,眼神闪烁。
还好这家伙脸虽然没有表情,但是眼珠子表达的情感还是蛮丰富的。
“她……”
高净轩见他这样,大概也猜到了什么,摆摆手,沉着脸说道:“不必说了。华雍,当真是个庸人!”
“老师知道了?”
“猜的到。”高净轩叹一口气,全然没有刚刚的愤然,而是落寞,英雄迟暮的落寞感:“不是华尚沂便是这个华雍。你的眼睛,还是能看出太多东西。”
雁回天沉默,忽然对荔梓和李铁蛋说道:“我送二位回家吧。”
栗子眨了眨眼睛,知晓待会这两位恐怕要说什么大事,拉了拉李叔,起身说道:“好,不过还是我们走回去即可,不必劳烦大人。”
不料,高净轩似笑非笑地看向栗子,道:“外面很危险哦,二位不如还是留下来,好生谈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