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倒霉了。”风箫身心俱疲，深深叹了口气。

    方才林间骤然涌出黑雾，而低矮白柱也“恰好”出现问题，没能将它防住。

    她可不敢被这不明物质碰到，一人一轮椅飞快奔逃，好不容易才等到白柱恢复正常，精准无误地将黑雾“抓回去”。

    “也许您需要一瓶转运药剂。”低闷男声诚恳建议，即使是它，也觉得这实在太倒霉了。

    她已经不会为这里存在不科学的东西而惊讶，半靠着椅背放松精神：“哪里有？”

    “广场上的自动售卖机有。”

    “好。”她本来就要去广场，到时候顺路去看看。“你有这个海岛的地图？”

    “是的。”顿了顿，它说，“如果您需要，我有整个启洲的地图，除去部分机密地点。”

    “厉害厉害。”不过她现在也不需要。她的目光越过茂密的树林，山脚已不远了。

    估计下一次倒霉的时间还要过一会儿，她继续与“伙伴”闲聊：“你有名字吗？”

    “您可以叫我八六。”低闷男声说。

    “数字？”

    “是的，这是我的编号的最后两个数字。”

    “噢，你们的编号就是名字？”

    “是的。”

    “那不是太长了嘛。”她有些疑惑，“你们称呼对方的话，会称呼全名还是像我一样称呼最后两个数字？如果是后者，不会有很多个八六吗？如果是前者，名字会不会太长了？”

    “智能机械是通过数据交流的。”八六答道，声音一如既往平静低沉，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噢”了一声。

    这样的谈话很令人舒适，对方不会因为她缺乏常识而有多余的情绪。

    人工智能就是好啊。

    她悠悠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她的世界有这种技术，也许根本不会陷入末日，那么……

    唉，没有如果。

    “如果我想去陆地上，要怎么去？”她把杂乱的思绪收敛起来，认真地问。

    她先前也在手机上搜过启明海岛，却并没有搜索到详细信息。因为所有有关海洋的信息，似乎都是加密的。

    她猜测这和忒修斯蒂亚有关。

    无论是“灾厄油画”，还是搜索百科，都显示忒修斯蒂亚来自海洋——这也是这里被改名为“厄海”的原因。这片海洋一定有什么特殊之处。

    加上之前“泊寒”所说，一号别墅的黑雾是具有活性的忒修斯蒂亚的气息，她猜测祂被封印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

    “如果您指的陆地是启洲，那么您可以通过岛东面的码头乘船去。”

    八六对她心里的想法毫无所觉，回答说，“不过这必须提前上报，只有经过海岛所有人同意才能开启从海岛到陆地的安全航道。”

    “安全航道？”她嘀咕了一句，心中对忒修斯蒂亚被封印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的想法更加笃定。

    “厄海上有忒修斯蒂亚遗留的气息常年飘荡，只有从安全航道走才能安全到达岸边。”八六听到她的嘀咕，只以为她对此不解，体贴地解释。

    遗留的气息？她若有所思，“忒修斯蒂亚死了吗？”

    “是的，忒修斯蒂亚于2975年被人类英雄‘黎明’杀死。”

    看来忒修斯蒂亚未死的消息确实是秘密。当然，不排除八六对她撒谎的可能。

    她没急着问关于这位英雄的事，如何以人类之躯比肩神明也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

    “如果我想去黎洲或明洲的话怎么去？”她没有错过它之前所说的“如果您指的陆地是启洲”。

    “那您只能先去启洲，再乘坐飞机去。”

    “……”她还以为有什么捷径。

    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山脚铁门，她不得不咽下了“给我讲讲黎明”的话，转而问道：“你身上带监控吗？”

    八六人性化地沉默了一下，直到她有些不安起来，才说：“如果您指的是发送给泊寒先生的监控，我是没有的。但是轮椅上有几个泊寒先生安装的微型监控。”

    她左右看看也没有发现，但也不急着找出来拆掉，反而惊喜地问：“你能察觉到监控的存在？”

    “我是高级智能机械，风箫小姐。”八六说，“只有超级AI‘初日’和‘明月’的能力，能超过我。”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停，我们再在山上待一会儿。”

    轮椅应声停下。

    “你会听我的话，对吧？”

    “是的，风箫小姐。”八六严谨地补充道，“不过不能违法和违反智能机械工作条例。”

    “你能出来让我看看你吗？”她说。

    “当然。”

    当八六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它看起来像是一块银灰色的芯片，只有一掌大小。身体两侧有短小纤细的触手摆动着帮助它挪动身体。停在轮椅扶手上，八六的声音不知从哪发出：“您觉得怎么样？”

    很好，可以刚好放在口袋里。

    “你能变大吗？”她满怀期待地问。

    “当然。”

    银灰色“芯片”纤细而坚韧的触手弯曲又绷直，腾空的同时，小小的身体不断延展，似乎那轻薄的身体中折叠了无数物质。

    忽地，它轻灵地进行了一个二段跳跃到空中，避免展开的身体触碰到她。

    当它轻轻落地的时候，它的身体已经完全展开。

    一个银灰色长发、银色眼眸的俊朗青年出现在她面前。

    “咳。”她有点……非常吃惊，这吃惊甚至压过了她心中的喜悦。

    “我以为你会是机器人的模样。”她奇怪地说，下意识伸出手。

    八六自然地将手伸过来让她握住，解释道：“我可以变成那样，只是您似乎会比较喜欢这样的模样。”

    她捏了捏它的手，触感和人差不多，只是皮肤较凉。

    松开手，她压下心中的惊诧，继续验证自己先前的想法，“你会打架吗？”

    八六点点头，“当然。”

    “你能打人吗？保护我应该不算违法吧？”

    八六犹豫着点点头，似乎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

    “你能打泊寒吗？”她问，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他袭击我的话，你能帮我反击吗？”

    八六这次没有犹豫，点头道：“当然。但是您必须保证轮椅的主人不变，我是这部轮椅的辅助机械，它属于谁，我就属于谁。”

    “嗯嗯。”她继续问，“你能打几个？”

    “在这里，如果您被围攻，我可以撂倒所有敌人。”八六说，“因为这里并没有其他的高级智能机械。”

    “但你似乎并不会主动地帮助我？”想起之前在三号别墅由于能力不足无法帮助温荷、在一号别墅不得不手动后退离开黑雾，她眼中的笑意稍稍减退。

    “那是因为泊寒先生吩咐我不到关键时刻不用出来。”八六诚实地说，“之前您都没有遇上真正的生命危险。”

    “那你为什么突然出来了？我在这里也没有碰上生命危险。”

    “禾逡先生提醒我，您现在才是我的主人。我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你这样不算是损害了泊寒的利益吗？”她疑惑不解。她倒不是真的在乎“泊寒”的利益，只是不搞清楚这一点，她无法完全相信八六。

    “实际上，泊寒先生并没有嘱咐我不能告知您什么信息，他唯一的嘱托就是注意您的动向，不要让您乱跑，注意您的安全。”

    八六说，“除此之外，无论是泊寒先生安装的监控还是我们假设的正当防卫，没有一点，损害了泊寒先生的利益。”

    “不是吗？”八六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