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是一件很考验耐心的事。万幸的是，奇迹广场的气候温和宜人，这才让排成几百米的长队维持基本的冷静和秩序。

    由于长乐本人坚持“我上班你们也不许闲着”，所有想占卜的玩家都不能使用其他手段排队，只能乖乖本人前来。

    泊寒排在一对姐弟和一个黑斗篷人之间，耐心受到极大考验。

    身后，“弟弟”叽叽咕咕地说着话——“姐姐是不是啊”“姐姐你理理我嘛”；身前，黑斗篷焦躁地左扭右探，仿佛这样就能让队伍走快点。

    谁不急着得到结果？想到等在“命运”的萧萧，他便有些烦闷，虽然他不认为萧萧会跑掉，但是这一长段时间足够她想很多东西了。

    刚刚的接触，她发现了他的不安，也知道他发现了她的变化。虽然她现在似乎不准备分手，但万一这段时间太长了，她想着想着，就觉得还是分手好呢？在这方面，她一向想得多。

    分手，他不要，才不要！

    他为这个表白的成功，等了十年。现在要因为该死的末日、该死的欢乐园结束？他不要！尽管他心知肚明，如果她提出来了，他也只能“坦然接受”，退回朋友的距离。

    毕竟死缠烂打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他害怕结束这段关系只是个开始，让他和她越来越远的开始。

    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终于忍受不了前方黑斗篷晃来晃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可以请你不要动来动去的吗？会有点烦。”

    他不在意对方是什么身份，奇迹广场禁止斗殴。

    黑斗篷立刻站好了，声音低低地说：“不好意思。”

    “没事。”听起来还是个小孩子。他对自己感到恼火。迁怒别人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前面的兄弟好像心情不太好，那我也不说话了。”身后的“弟弟”小声说，“姐姐你想说什么的话小声和我说。”

    “姐姐”一如既往地没有理他。

    他转头道了声谢。

    “弟弟”看起来是同龄人，十七八岁的模样，一看就是新人玩家。“姐姐”大约二十岁，短发齐耳，气质比弟弟沉稳成熟得多。

    “他还和我道谢诶。”在他回头望向前方后，“弟弟”说，“我就说不应该把所有玩家都看成对手嘛，也是有好人的啊。”

    “别说话了。”“姐姐”不耐烦地说，她的声音低沉，不像“弟弟”那样清亮。

    “嘿嘿，姐姐你终于和我说话了。”

    终于，前后都安静下来。

    ————

    前面的黑斗篷走进紫色小帐篷后，前后不过两分钟就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招手让他进去。

    他越过标注着“保持距离”的白线，有些紧张地走进了有道具隔绝内外的帐篷。

    帐篷里面也不比外面大，只有一张长木桌，两张靠背椅。整个帐篷只有桌子上方有昏暗的光芒落下，让顾客能够看清桌上摆着的东西和桌后的“占卜师”。

    桌后的“占卜师”穿着紫色长袍，袍上装饰着各种叮当作响的小物品，既华丽又随意；亮丽的红色长发和紫色丝带编织在一起，散在肩上，与她艳丽的妆容极其相配，像影视剧里制造神秘氛围的骗子占卜师。

    她吊儿郎当地坐着，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脚盘着，手肘搭在桌上，托腮望着门口，倒不是在看顾客，更像是发呆。

    “哟，易水寒啊。”他在她对面坐下后，她才回过神看向他，“‘诗歌’说她把她的兑换券给你了，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来，结果都过了十天了。”

    她似乎是那种很自我的人，自己一个劲说话就够了，毫不在意对方有没有回话。

    “兑换券放篮子里。”她往后靠在椅背上，低头无聊地梳理着亮丽的红色长发，随着她的低头，紫色眼影处的亮片在光下闪烁得明显起来，“你这是高级兑换券，随便问，笔仙会把答案写在纸上。”

    “如果你的问题过于简单，可以多问几个。”

    泊寒将兑换券放在左手边的篮子中，看着浮在桌面上空的钢笔，郑重而吐字清晰地问：

    “请问，我明天在哪个时间选择哪个活动可以和我的女朋友重逢？”

    他没有说名字，因为在欢乐园把真名告诉别人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如果笔仙缺少信息不能写出答案，长乐是会说的。

    那支外貌平平无奇的钢笔慢慢沉到桌面，开始在纸上写字。

    “你的女朋友也进来了？这么倒霉？”长乐抬起头，她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几乎和眼影亮片一样闪光，“她长什么样？好看吗？噢你的女朋友你当然觉得好看……要不要让她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打九折。”

    泊寒没有得罪高阶玩家的想法，答道：“她现在还进不来广场，以后会让她来照顾前辈生意的。”

    “前辈什么前辈，听起来好老。”长乐嫌弃地挥了挥手，“算了，有缘自会相见。哟，小笔仙写完了。”

    他立刻去看。

    【明天10：00，明日城。】血液般的红色字体这么写着。

    明日城是热度前二十的活动之一，生存、剧情类。通关要求之一是在有数百万丧尸的城市存活固定天数。

    他参加过。难度很高，奖励也很丰厚。

    “明日城啊，明日城挺好玩的。”长乐对于帐篷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根本不用刻意凑过去去看就知道笔仙写了什么，“不过对新人玩家来说，可能难度有点高。毕竟只能使用一个道具。”

    泊寒皱了皱眉，“没有别的活动吗？”

    笔仙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个：【×】

    “你还可以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算不上高级问题。”长乐坐累了，于是将两只脚斜搭在桌角上，懒散地用指尖绕着长发。

    他沉默片刻，问：“请问我和主世界的居民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吗？”

    “诶诶，这个问题超纲了。”长乐制止道，“这可算得上高级问题了。”

    笔仙浮在桌面上空没有动弹。

    “……”抱着试探之心的泊寒放弃了想法，说，“那，请问，我和女朋友会有一个好结局吗？”

    “涉及太多，略有超纲，但我也很感兴趣，所以可以算。”长乐夸张地打了个响指，笔仙落到纸上写字。

    【好结局，但不是完美结局。】红字写道。

    “好结局就好。”泊寒明显松了口气，对她道谢后，大步走出了帐篷。

    他出去后，桌上写过字的纸便自燃成灰，消失无踪。

    “这问题有歧义，但他也不是不知道。”长乐自语着，“有意思。”

    看到一同走进来的两个人，她眨了眨眼，眼中有数据一闪而过。

    “欢迎来到‘长乐占卜’，请问两位有什么问题呢？低级问题一个一千、中级问题一个五千，高级问题一个一万。”

    ————

    “明日城很危险，她才刚加入欢乐园，甚至没参加过活动，第一次不应该选择这么危险的活动。”

    “入场费要一百积分。她现在有多少积分？够肯定是够但是她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丧尸背景会不会让她想到什么不好的记忆？”

    “她会不会不想去？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副本……一点都没有重逢的浪漫。”

    “……”

    他一边往“童话”走，一边控制不住地想着各种问题。

    ————

    “明日城？其实我这里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海珠笑着说。

    两人的对话没有避开她，因此她也不必刻意避嫌。

    听说第二个选择是邀请制游戏，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们肯定邀请了火神吧？”

    那个中二病患者，一定会边哈哈大笑“今天就是我脚踩孤雁拳打牧师称霸欢乐园的日子”，边拉着他组队“给你一个加入主角队伍的机会”。

    中二病，太可怕了。

    海珠微笑着说：“我们不能透露其他玩家的信息。”

    虽然她这么说，但他也知道答案。“火神”是为数不多的、被魔女联盟接受和信任的男性玩家，他不可能被忽略。

    至于去问火神？想到对方会拉着他扯上一大堆最近的成长、新玩家谁最有机会打败孤雁登顶之类的话，他觉得还是算了。

    他坐在风箫旁边，看着她，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带着期待：“萧萧，你是什么想法呢？明日城，还是邀请制？”

    风箫喝了口泡泡茶，顺手拿了块鱼饼递到他嘴边。

    他自然地咬住吞进嘴里咬碎，感受到清新的海鲜味在嘴中弥漫。

    她轻轻吹了口气，吐出一连串蓝色泡泡，笑着说：“我两个都参加。”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咽下饼干，心中感叹，同时，因为她性格中没变的地方而略微松了口气。他说，“那我也要一张邀请函吧。”

    海珠递给他一张邀请函，笑道，“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