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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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传艺

    这边的齐婉晴正躺在医馆里,一个头上盘着厚厚裹布,银丝银发的老人弯腰轻轻探了探齐婉晴的额头,又拿起一个小小的竹条拨开齐婉晴的嘴看了看嘴唇和舌头,看着齐婉晴的一头银发,一言不发!

    良久!老大夫直起身来,吩咐一个赤着脚的小姑娘,

    “去取夜关门捣碎了喂服,存的蜂毒液还有多少,取来给这女子关节处涂抹后包裹好!烧退后,连续三日带她去蒸桶里蒸一刻钟,记住不能超过时间,她本来就很虚弱了!为了去根除身上的风寒只能这样了,连蒸三日后再做调理。”

    好像在教徒弟怎么做,又好像安排徒弟做什么,众人听不懂土家话,只能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小姑娘一个人忙碌。

    服下药,小姑娘让众侍卫出去,侍卫头领有点不情愿,生怕东家有事,“治不治,不知带着人走!”生涩的官话众人听懂了,不情不愿的众侍卫被赶出医馆,守在门外,小姑娘又把不知名的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液体涂抹在齐婉晴的手脚关节处,找了很多的破麻布把齐婉晴关节包了起来,齐婉晴还是昏昏沉沉的迷糊中。

    等袁午一行人赶到医馆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医馆的大门紧闭,几十号人脏兮兮的坐在医馆门外,小双儿一瘸一拐的轻扣门环,一开门露出一张稚嫩的脸盘,“吵什么吵!不是让你们等着吗?”

    抬头一看是一位满脸泥污的年轻女子,一看是同类,小姑娘也没处发火了,“看那位白发女的吧?进来吧!”小姑娘很聪明,猜也猜到这是那个银发女人的侍女,

    小双儿进了医馆,一拐一拐的到了齐婉晴身前,把手在衣服上狠狠的擦了几下,才慢慢的将手向齐婉晴的额头伸了过去,“烧退了!别担心了!夜关门很管用的!”

    小双儿听不懂她说啥,但猜出估计是说烧退了之类的话,轻轻摸了一下果然烧退了,高兴的小双儿差点蹦起来,哎呀一声却又坐回了地上,小姑娘早就看出小双儿脚上的绳套印子,转身进屋拿了一个罐子,从里面勾了一点膏药递向小双儿,小双儿伸出指头勾起膏药,用手指了指嘴,又指了指脚踝处,小姑娘点头指了指脚踝,两人会意,小双儿将不知名的药膏抹在抽起裤脚的脚踝上,皮肤上一种冰凉清爽的感觉传来,小双儿含笑向小姑娘点点头。

    没到傍晚时分齐婉晴已经情形过来,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一般,正在蒸桶里,一股股热气从身周腾起,身上麻痒难耐,就好像好多的小虫子在身上爬,刚开始还觉得只是麻痒,后来随着时间一长,身上的虚弱感一点点增加,头靠在蒸桶上,又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小女孩赶紧招呼小双儿把齐婉晴抬出来,放到布榻上,小女孩考虑了一下,无奈的从床下拖出一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着几件银饰和几块印着花的漂亮棉布,小姑娘打着手势和小双儿一点点把齐婉晴扒光了,将漂亮的棉布裹在身上,又将大箱子里早就存好的新衣放在床头,小双儿靠在齐婉晴身侧看着不知道昏迷还是熟睡的齐婉晴,没有片刻早就疲累的冲进了梦里。

    早已醒过来的齐婉晴无语的看着小双儿,她一个过来人,能不知道这小妮子梦到了什么?但是又没法叫醒,姑且让她多做一会春梦吧,少女怀春,自己都快当祖母的年级了,她要是在宫外,孩子估计也得十来岁了,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这皇宫规矩真是害人不浅!”

    小双儿一场春梦醒来,两腿间黏黏腻腻,不由得脸都红到屁股上了,捂着被子死活不肯起身,

    “滚出去,别装了,去把自己衣裤洗了,等我有空了搞我,看上谁了,我把你发配出去!”

    自己的羞人事被识破,面对齐婉晴却是一点不敢还嘴,期期艾艾的说道“东家,我就是瞎梦的!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婉晴打断,“废话,那你还睁着眼睛做那梦?那只能说你花痴了!”

    小双儿扯下帘子脱下衣裤,捂着脸赶紧下船穿好鞋匆匆滚了!

    医馆门口连续三日,守卫们分成四班守卫在医馆门口,身体虚弱但是已无大碍的齐婉晴被小双儿搀扶着从医馆里走出来,齐婉晴吩咐“去,找个熟知当地各种土语的汉人来,我要在此地修养一段时间身体,”

    齐婉晴的银丝在阳光下雪白,脸色却是有些灰暗,袁午看着齐婉晴失神了一下,随即应声“好的!东家,我这就去安排!”

    十余日后,齐婉晴的身体慢慢大好,齐婉晴隔天就会去医馆里看看老大夫和小女孩,紧跟的通译之人,一句句翻译着齐婉晴的话,齐婉晴也一点点了解着恩施这个土家、苗家等众多少数民族聚居之地,也知道了自己退烧的药和治疗风湿的药,但是记忆当中没有这种治病的药方,只能资助这位土家老大夫一些银两,并当下就决定重建这座医馆。

    了解到小姑娘居然把自己穿的嫁妆贡献给自己,齐婉晴怜惜的伸手要摸小姑娘的头,结果让小姑娘躲了过去,齐婉晴呵呵一笑,也不介意,看完病,了解了当地的一些事情之后,齐婉晴回了客栈,要了笔纸,一个人关门又开始写写画画,连续几天后,齐婉晴将一摞厚厚的纸张交给袁午,

    “去招募些熟知织造的人手,另外花些银两将主要的道路修一修,必要时调配一些火药来开山,去为随行人各自置办一套合适的土家人的衣物,随我去城里各处走走。”

    袁午一听这是齐东家准备在恩施城里建晴记的产业了,爽声答道“是!东家!”

    齐婉晴每日不是土家的聚居场所就是苗家的聚居场所,带着的通译口才极好,小心翼翼的向齐婉晴解释着一路的所见所闻,齐婉晴喝过那种树根一样的“藤茶”,干枯的茶枝叶略略显黑,茶汤微绿、略带甘甜,很好入口!老大夫叮嘱自己每日少量饮用,自己在几家土家人的寨子里,都喝过类似的茶水,几日下来,嘴上的火泡和溃疡都消失不见,身子也轻快了许多,于是让袁掌柜把此种茶叶当成了晴记专营,向当地人大批量购置,发往晴记其他分号。

    今日的齐婉晴又坐在土家的寨子里做客,土家人端上来的油茶茶,齐婉晴连喝了两小碗,还意犹未尽毫无优雅的吧砸了一下嘴,才起身去看土家妇女操作晴记织机,晴记的织机只是比土家的织机结构复杂了一些,但是织锤上吊着的一根棉线一根麻线在土家妇女来回推挡间互相纠缠在一起形成一根根棉麻组成的新线,最后再将一个个新鲜穿过织布机推棍的小孔上,随着一次次的来回推动,脚下的踏板也被一次次踏动,一块二尺宽的崭新棉麻布从织布机的嘴里吐了出来,吊垂在土家妇女的膝盖上,“停!”齐婉晴出了声,听到齐婉晴的声音,土家妇女停下手里的活,齐婉晴弯腰拎起麻布一角,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新制的棉麻混合布,又两手在棉麻布上来回用力揉搓,翻过来折过去看了半天,

    “好,就这样制!这新的棉麻布除了各族人自用,咱们晴记要打上字号,向各地推广,袁掌柜!你且来摸摸看!”

    袁掌柜跟在身后,仔细的摸着这新的晴记专营品,比起棉布稍有些硬实,但是来回揉搓又不咋显折皱,虽比棉布差了柔软,但是放在脸上感觉一下,很清凉!又觉得比棉布透气性要好了许多,于是点头俯身,

    “此种棉麻制品,不管南北方夏日穿起来既凉爽、又能防风,极好的制品,一定能大卖,就是还是有些厚实,如果能再薄一点就好了,”袁午略带惋惜。

    “要薄就得加丝混合,减少麻、棉比例,贴身穿更柔和、更舒适!”齐婉晴看着织布机头也不回。

    袁午这个掌柜从店伙计做起,干了这么多年,每次齐东家出马,哪怕是火药这种惊世骇俗的东西都是信手拈来,袁午早已从一言决断的大掌柜变成了连声称是的应声虫。

    单单一个土麻布工艺被齐婉晴改造成棉麻织布,甚至经过加丝,印染后土家、苗家这种大寨子里竹杠上到处晾晒着一批批各种花色的新布,寨子里现在极其欢迎齐婉晴到寨子里做客,端出自己酿的米酒,摆上只有寨子里人才吃的社饭,甚至祭祀时候才做的年肉、及精挑细选的珍珠一样的大米如今也被端上了桌面,庆祝寨子里齐婉晴的到来,围着焰红的篝火寨子里的老老少少的脸上,红彤彤一片,跳着自己特有的民族舞蹈,一片祥和!

    动情的少男少女们唱着山歌互相在选择自己中意的爱人,猴子羡慕的听着那宛如百灵的声音,看着青春灵动的少女大大胆的去牵中意少年的手,口水混着米酒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啪!”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

    “谁?谁打我?”话刚出口又后悔了,不用回头也绝对是那个被自己摩擦过得双儿打的,最近这十来天已经莫名其妙的挨了好多次打了,

    “不就是摩擦了一下嘛!又没掉皮又没掉肉,至于隔三差五的打我嘛!”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可是嘴上不说,嘴角的酒液混着口水滴到了鞋面上,那份猪哥扮相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在旁边众人的讥笑里把头歪在一旁偷偷擦口水去了。

    齐婉晴早就知道从袁掌柜嘴里听说了这个猴子救下小双儿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小双儿老是对这个瘦小的小伙子动手,尤其是这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这个猴子做了什么让小双儿极其生气的事情?

    “算了,有空再说吧”齐婉晴顾不得这两人打打闹闹,寨子里的族长和族老们轮番来和齐婉晴问好、劝酒,齐婉晴也是来者不拒,一一笑吟吟的回礼致谢。

    第二天起来,一个侍卫居然不见了,袁午掌柜大怒,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撒开人手去找,结果直至太阳已经过了远处最高的山头,这虎逼侍卫居然带着一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半头的少女遛着墙角准备往客栈里进,一番审问之下,这侍卫喝多了,居然钻了人家少女的闺房,

    事情闹大了,寨子里的少女很少和汉家通婚,出现这种事情,寨子里是有寨子里的规矩的,齐婉晴恶狠狠的说道“没有媒妁之言你就私下苟且,你也不怕被浸了猪笼?”侍卫酒醒过后,后怕归后怕,但是木已成舟,也是无可奈何了。说话又听不懂,只能偷偷带着这少女向晴记驻地回来求救,骂归骂,办法还是得想。齐婉晴叫来通译跟着去了一堂昨夜的寨子里,实实在在的把事情讲了一边,寨子里的族长、族老都面带怒色,但是对齐婉晴这个有恩于寨子的贵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一脸怒色的等族长发话,族长思虑良久,叽里哇啦说了一顿,寨子里的一位壮实的小伙将那少女叫来,一通叽里哇啦的对话过后,一堆族老们看着那个少女,齐婉晴偏头低声问道“他们说什么?”

    “他们问那少女昨夜之事,问那少女的意思!”通译也是低声向齐婉晴回话。

    那少女羞涩的迈着碎步,踱向那位昨晚与自己春宵一刻的侍卫,许是少女情怀被打开,许是不忍看到贵人身边的护卫被处死,反正最后的选择就是从寨子里把这位初经人事的少妇娶走,齐婉晴看着那个五大三粗、其貌不扬甚至还有点丑的侍卫,对这少女的选择简直是无语至极,但是又能救命之事就放在了首位,于是放下心中的看法,一口应承下来。

    寨子里的风俗极其的古怪,齐婉晴看着那一大群“哭嫁”的女人群,又想笑又想哭,笑的是这些妇女哭的千奇百怪、各种声调、哭中带唱各有不同,哭的是自己出嫁居然只是一张圣旨就被拉进皇宫里,被皇帝糟蹋了,还得觉得自己有多少荣幸似的,想想都可悲。

    新娘子村头洗过脸,便一步也不回头跟着侍卫披红挂彩向客栈走去,甚至数次侍卫要回头看看都被新娘子扯着衣袖向前走,后来才知道那是土家人的一种礼仪,新娘子村头要自己洗脸,洗脸表示不带走自家的任何东西,不回头是要下定决心一生跟着男人走,与男方白头偕老的一种美好祝福之礼!客栈内大家闹罢洞房,热闹的客栈可能还有的地方有点不平静,但是齐婉晴的房间里却是非常的安静。

    为了照顾新人,缺德的袁大掌柜没有眼色的居然将洞房安置在了自己的脚下,那没脸的一双男女,全然不顾差点被浸了猪笼。

    “那如让你们浸了猪笼,居然害我失眠,”那种声音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新人早已心满意足沉沉的进入了梦乡,早已是过来人的齐婉晴却是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经过恩施多日的逗留,每日忙着教这些妇女们织布、齐婉晴最近的精神好了许多,一头银丝上根部居然添了许多黑发,小双儿梳头时高兴的抱着自己的肩膀对自己大声喊叫。

    无法入眠的齐婉晴起身坐在客栈里的妆台前,灯下的镜子里的人儿,依旧是一头的银发,光洁的额头上斜垂着一缕银发,眼角稍稍起了些许皱纹,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天鹅似的白洁脖颈依旧非常诱人,出宫已经九月有余,路途才走了不到一半,不过一路行来自己心中的杂念已经祛除的七七八八,连番生死挑战,让自己的心又坚韧起来,十五岁进宫,二十年的宫里生涯,自己才三十五岁的女人,这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自己心里至今也想不明白。

    入冬后,恩施的夜也是够冷,齐婉晴坐了片刻,便赶紧爬回自己的被窝里蜷缩起来,再也不用像皇宫里一样,还得侧着身子躺的腿麻、胳膊麻。齐婉晴出宫后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可以像小时候一样,把四肢蜷缩起来,窝在被窝里安然睡去,各种念头交织的齐婉晴终于熬不住夜色和睡意的双重考验,把自己也融入恩施这个重生之地的梦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