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医生？你找我？”

    徐无望移步到台阶，在方昊的身旁坐下。

    听见耳边的说话声，方昊睁开双眸，看向旁边的人，“对，我和你们组长申请了和你见面，本来我是想进去找你的，可惜紫微组的基地除了组内成员以外一律无法入内。”

    说罢，方昊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几根注射器，递到徐无望面前。

    “这是上次我们分开后，经过长时间研究、根据你的身体情况制作出的新型镇静剂，一针能让你在一个小时里绝不会发作癔病。”

    “由于你的情况很特殊，研制时我不得不加大剂量，也就是说这款镇静剂理论上只有你可以用，其他人用的话可能会引发无法预测的副作用，所以如果有别人打算借用你的镇静剂的话，你一定要严词拒绝。”

    他一边把注射器和药剂放在徐无望掌中，一边耐心讲解药物的作用。

    “……实话说，我很想顺势收下。”徐无望感受着手中镇静剂的重量，摇了摇头：“但这份礼物有点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我没法理所当然的直接接受。”

    “毕竟，虽然身为病人，被医生重视让我很开心，但方医生，你我二人仅有一面之缘，你却为了我花费大量时间专门研制了只有我能用的镇静剂……或许是因为我有被害妄想症吧，但至少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会有无需理由的善意。”

    面对方昊的好意，徐无望想起了臆想中对他垂涎欲滴的康斯忒·塔伯，警惕道：“所以，方医生帮我也是有缘由的吧？我想听完你的理由，再决定要不要收下这副药。”

    看似免费的命运馈赠，实则早已在暗中明码标价。

    徐无望知道，或许他的戒备和质疑会让方医生愤怒，也可能会伤到一个真正的好人的善心，更可能会错过一副能抑制他病情的药品……

    但，即便如此，徐无望也还是决定要问清楚这副药会让他付出什么。

    如果支付的代价可以接受，徐无望愿意和方医生进行交换。

    就像是和义体医生康斯忒·塔伯的交易一样。

    毕竟这副药能够让他避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糟糕情况，徐无望的确有些意动。

    而面对他的戒备和伤人的话语，方昊的反应却出乎了徐无望的预料。

    “噗……咳咳。”方昊先是一愣，没有发怒，也没有难过，而是哑然失笑起来，“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帮你的理由？虽然你的警戒心值得表扬，但你如果非要找我索要理由……”

    方昊从台阶上站起，伸手在口袋，取出了两本小册子。

    在阳光的照射下，刻在册子外皮上的金色大字熠熠生辉。

    左边册子上写的是“医师资格证书”。

    右边的则是“医师执行证书”。

    “我的父亲是诊所大夫，爷爷是赤脚医生，我是在诊所看着病人大病痊愈后露出的笑容长大的，那也是我认为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所以从小我就立志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方昊的眼中浮现追忆之色，“而这两本证书，是证明我学医三十年的证据之一。”

    “随着岁月流逝，父亲年寿已高，我继承了家里的诊所，为每个前来就诊的病人服务。”

    “那时候的我认为，自己的人生应该会从努力学医开始，以将医术传给后代结束，直到那一天……”

    “一扇【门】在诊所的大门处出现了，恶魔袭击了我家传承了三代的诊所，害死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父亲……除了血流成河以外，我想不到任何的词语来形容那天的诊所。”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后悔自己只是一名医生。”方昊微微仰头，看向东边冉冉升起的太阳。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日的太阳也是这般炽盛，灼热得宛若蒸炉。

    ——当时的方昊，接到了一位病人家属的电话，电话那头说病人的状态很差，因为家里没有交通工具，打急救电话又怕医护人员来的太慢，所以希望诊所就在楼底下的方昊医生能帮帮忙。

    方昊自然不可能拒绝这种请求，于是他让父亲和妻子代为看店，带上急救箱便顶着烈日前往病人的住址。

    虽然没走几步路，但推开病人家门的时候，方昊已是浑身是汗。

    由于病人家贫，客厅和卧室里找不出一台空调，方昊也只能扛着高温帮病人查探情况。

    病人的家属万分感谢，打算从干瘪的钱包中取出就诊费，却发现这个月家里的存款都已经花在了供小孩读书补习上，囊中羞涩的家属焦急的抓耳挠腮，生怕没有钱，方昊就不给倒在床上的一家之主看病，于是打算跪下恳求方昊。

    方昊拦住了对方，并询问情况。

    当得知家属下跪的原因是无法支付就诊费时，方昊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我是医生，不是做买卖的商人，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你能给得起费用，我就收，你若手头困难，我就免费给你治，你也用不着跪下求我或谢我，因为我需要的不是家属的感谢，而是想看到被病痛折磨的病人重新绽放出笑容。”

    方昊的话成功让家属安心下来，他对病人的身体一番检查，调查出了病因，并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取出相应的药，用黑笔在纸上交代清楚用药的注意事项。

    做完这一切后，方昊和再次展露笑颜的病人道别，满意的返回诊所。

    走在路上的方昊决定在今晚的晚餐时间，和妻女聊聊这次治病的收获。

    然而，当抵达诊所附近时，他在正门处看见了一扇腐烂的【门】。

    方昊本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搓了一下眼睛，睁开眼时却发现有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走进了那扇【门】。

    方昊快步上前查看，但从未见过的【门】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正打算张开口向诊所内的家人询问情况，可蔓延到脚边的猩红淹没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逆着血流的扩张方向看去，方昊看见的是倒在血中的家人。

    “老婆，女儿，老爸！”方昊立即扑了上去，任由脚底的血水溅满裤脚。

    躺在地上的家人没有回应他，方昊的大脑很乱，但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第一时间检查起家人的身体状况。

    脉搏无力，呼吸微弱，全身的毛孔都在向外渗出血液，宛若一个装满鲜血后被刺破的气球。

    而当方昊的视线落在三人脖颈处凭空出现的腐化斑印时，一个念头陡然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他的家人，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