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近的突袭，让徐无望根本来不及回头发动【幽冥易位】，而不管和石文翰还是苗静云交换位置的话，都只会害了他们。

    这一击，他已经避无可避了。

    徐无望能做的，就是开口焦急道：“快跑……”

    话音未落，徐无望便看到苗静云高举起右手。

    火焰般的幽光在她的眼眸中摇曳，一头黑发无风自动，在脑后狂舞飞扬。

    不知怎的，光是惊鸿一瞥，徐无望就陡然意识到苗静云眼眶中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她的灵魂。

    紧接着，徐无望便听见身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巨响，他回过头，只见漆黑的地上似乎有一个人被无形大手拍扁，汩汩猩红以一动不动的尸体为圆心向外流淌。

    “小静！这样下去，你会彻底诡异化的！”性情一向慢吞吞、不温不火的石文翰声嘶力竭的吼道，他踏前一步，想要抓住苗静云的手。

    但苗静云此时根本听不见他的喊声，暴走的能力在楼里肆虐，石文翰的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头顶坍塌的天花板。

    一切都太迟了。

    裂纹急速蔓延，成片塌陷的天花板重重砸下，将无处可躲的徐无望三人淹没在废墟和尘埃之中。

    许是苗静云的能力被打断了，又许是苗静云已经失去了意识，暴动的重力操纵停下了，墙面、天花板上的裂缝不再继续延伸，姑且算是避免了整栋烂尾楼土崩瓦解的结局。

    巨响过后，大楼的最底层化为死寂的废墟，断壁残垣、瓦砾散布的废墟之上，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楼外的暴风骤雨呼啸着掠过，仿佛好奇的过来凑大楼崩塌的热闹，贪婪的吸食残骸中荒凉与无助的气息后，心满意足的离去。

    在这片破败孤寂的废墟中，一只沾满污血手遽然从重物中探出，再爆发出惊人的气力，硬生生从残垣中扒出一条生路。

    头破血流、满脸殷红的石文翰从缺口处爬出，伸手将被毫发无损的徐无望也拉了出来。

    刚才天花板砸落的时候，他开启了自己的能力，凭借强劲的肉体，帮徐无望硬抗住了重物的所有冲击。

    “石文翰，你……”徐无望看见了石文翰头顶的污血，刚要说点什么，却被其径直打断。

    “我没事。”石文翰把徐无望救出来后，便一刻不停的扑向瓦砾堆，徒手在废墟上挖刨起来。

    见状，徐无望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在旁边用众生剑帮忙挖掘。

    此时的确不是聊天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将苗静云解决出来。

    石文翰状若疯狂的一边挖刨，一边呼唤：“小静，小静，你在哪……”

    没有人回应，徐无望的心倏然一沉，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减缓。

    他很清楚，苗静云之所以会能力暴走，是因为要从偷袭的恶魔中救下他。

    既然如此，不亲眼见到苗静云是生是死，徐无望绝对不会放弃搜救。

    而石文翰更不必说，即便他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几近露出指骨，他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打算。

    在两人竭尽全力的挖掘下，终于，一只手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小静！”石文翰一眼就从这只手认出了其主人的身份，他握住那只手，安慰道：“小静，我在这里，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石文翰的温度，昏迷的苗静云渐渐苏醒过来，她看着自己逐渐开始向诡异转化的身体，勉强的笑道：“不，不用救了，文翰，我好像不小心……”

    “跨过那道边缘了。”

    闻言，石文翰的身体僵硬起来，他捧着苗静云的那只渐渐失温手，愣在原地，整个人像是一条全身血液被抽走、脊柱椎骨被打断的死狗，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石文翰？石文翰？”徐无望不解的催促起来：“你在发什么呆？小静马上就能救出来了，为什么要停下来？”

    石文翰对徐无望的声音置若罔闻，后者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不再去试图叫一个叫不醒的人，而是专注于手中的挖掘。

    他尝试过了，只露出来一只手的话，【幽冥易位】无法生效，所以想救出苗静云，就必须要继续开掘，直到【幽冥易位】能够发动为止。

    虽然石文翰不知为何失去动静，但即使只有他一个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徐无望也不愿意放弃救出苗静云的机会。

    楼外的天穹昏暗阴沉，楼内的废墟漆黑无光，徐无望已经看不清眼前的废墟，为了避免误伤苗静云，他暂时放下众生剑，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开启照明灯。

    刺目的手电筒亮起，徐无望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打算等到适应强光后就继续开工。

    然而，苗静云的那只手却猛然举起，盖住了徐无望手机上的发光孔。

    “徐先生，别开灯……”苗静云语气中充满了恳求：“拜托您了，不要开灯……”

    “……为什么。”徐无望记得，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要求“别开灯”，而上一次和这一次出现这三个字时候，似乎都伴随着悲剧。

    “因为……我希望我在你和文翰的心目中，永远是那个漂亮的美少女啊。”苗静云虚弱笑道：“我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很丑，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丑陋的模样……”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嘛，我也是女生，虽然早就已经沾满秽了，但至少这一次，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小小迁就我一下……”

    “……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美少女啊。”徐无望反驳道：“我知道你们是污染程度极高的【弥留者】，可我绝对不会用异样的眼光……”

    “不一样的，徐先生。”苗静云打断了徐无望，“这次不一样。”

    “原本的我虽然也和正常人相差甚远，但至少我还能保持人形，也保留着自己的意识，大部分被污染的地方都可以用宽松的衣服掩盖，脸蛋也走运的和人类时一模一样，而无法隐藏的触手啊、犄角啊，我可以自己忍痛用刀砍掉……”苗静云似乎是想和往常一样充满活力的微笑，但说着说着，声音中却隐隐带上了哭腔。

    尽管她已经尽力掩藏，却依旧能从颤抖的声线中听出她的抽泣：“但这次真的不一样啊……我，我……我已经没法保持人形了，我的意识正在被污染，现在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一点点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组长和我们说过，我们【弥留者】有一条绝对不能触碰的边缘，一旦迈过，就会无法逆转、无药可救的转变成怪物，而现在，我已经位于边缘之外，朝着深渊坠落，逐渐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所以这一次，真的……不一样了……”

    “算我求您了，徐先生，别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