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不了你，我们结束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杨远航挂了电话，竟感觉有些轻松，心想。

    “不能结婚就不结了吧。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挺好。”

    他踉跄地回了烧烤小摊，一坐下就感觉自己的大肚子快要将衬衫撑爆了。

    他捏了捏凸出的腰腹，想当年。

    风度翩翩好儿男，现在大腹便便快出栏。

    也曾冲冠为红颜，奈何戏子无情只认钱。

    此时对面的瘦小男人呲地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了杨远航。

    他叫高浩宇，是杨远航的死党，从高中到现在已经相处了十二年。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碰了一下酒瓶，把喉咙打开，任凭酒水向胃奔腾。

    杨远航一瞥对面的高层，想起自己也曾期待着搬进新家，娶妻生子，孝敬父母。

    突然视线有些模糊，他闭上眼睛。

    往事一下子涌上来。

    本来家境不好的他早就知道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打拼。

    但因为大学毕业时遇见真爱，而选择跟对方回老家考公。

    两年后考公考研双双失败，她听从了家里建议去当了编外人员。而自己因没权没势没票子被她家中处处刁难。

    最后以人家的一句“我对你太失望了”，终结了他对爱情的向往。

    后来在家乡省会找了一份半死不活的工作，相亲认识了不上不下的佳人。

    钱真是来慢慢，去匆匆，唰，说没就没啊。

    工程停止，再无人接手，但贷款还是要还的。

    杨远航偶尔会去看看烂尾楼，感叹这世界的魔幻。也感叹自己，为什么虎超超的非要买期房呢。

    要是能重来一次，自己肯定躺平了，平平淡淡，想干嘛就干嘛，何苦折腾这么多年，到头来欠一屁股债呢。

    “我最近没啥活了，装新风的人少。”高浩宇碎碎念。“要不要回老家看看。”

    杨远航也正好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几天。

    “行，明天走？我请个假。”

    “我都行。”高浩宇再次举起酒瓶猛灌了一口，杨远航看见他手上又多了几道裂口，粗大的手指明显与他的身型不符。一天的体力劳动让他昏昏欲睡，但却从来没说过先走。

    杨远航拨通经理的电话。

    “邱哥，我想请几天假，家里有点事。”

    “啥事啊，咱明天要开会动员啊，下个月的指标要公布，这个月的指标要总结啊。而且你这个月是不是业绩不够啊。

    ……

    你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达标了，按道理来讲公司应该把你辞退，是我据理力争把你保下来的，你知道吧。

    我觉得你是个人才，你得努力啊，小杨。

    你不能跟那几个小孩学啊。他们家里都是本地的，有房有车的，你有啥啊，你得努力……”

    “我努力让你tm早点换车换房是吧？

    我每个月业绩不够，你看有谁够啊。

    还你把我保下来，老子之所以能留下来是因为我的业绩是最好的。

    天天就你长嘴了，满嘴喷粪。

    邱子，我告诉你嗷，我不请假了。

    老子tm辞职，不干了，明白了吧。”

    挂断电话，杨远航长出一口气，划拉着手机开始订火车票。

    高浩宇耷拉着脑袋：“老杨，你说为啥活着这么难呢？”

    “世界一般有两种人，忙着生的，忙着死的。咱俩属于生不如死的。”

    “凑。”两人没头没脑的笑起来。

    吃完付了钱，俩人往各自的出租房走去。

    杨远航盘算着房子肯定是没希望了，直接断供吧。攒一攒把浩子的钱给了，然后再攒点给父母，对付着生活，等到把父母送走，任务就完成了。

    而且万一自己走狗屎运发达了呢？边想边走向彩票站，买一发梦想。

    “老杨！”

    杨远航回头看见高浩宇脸憋得通红，疯了一样向自己跑来，不停的摆手。

    他感觉有尘土洒在头上，抬头一看，一大块墙皮包着水泥离他越来越近。

    轰隆。

    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仿佛周围都是水，包裹着他的身体，他渐渐下沉，一头栽到了地上。

    一股凉风从后背吹来，让杨远航打了一个寒颤，他不情愿的张开眼，想着地狱这么快就开始折磨了吗。

    眼前是层层叠叠的蓝色背影，尽头高中物理老师正在奋笔疾书。黑板一角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00天，2014年。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是上午的九点钟，第二节课。

    之前也偶尔做梦回到高中考试，结果自己什么也不会，吓出一身冷汗。

    难道自己又做梦了，弥留之际不应该是走马灯吗？

    他往旁边一看，一个头发像鸟窝一样杂乱的男生也在呼呼大睡。

    再仔细一看，凑，高浩宇这个比怎么跟我是同桌啊。

    “好兄弟，怕是一起走了。”杨远航一脸慈祥。

    不过看着这小子一下子这么年轻，这个造型，真的很搞笑。难以想象几年后他要天天拽着沉重的铁疙瘩奔波。

    正想着，后背传来一阵刺痛，杨远航一回头，发现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正冲着他傻笑，手里还拿着三角尺。

    “你醒啦，昨天输给我十包辣条，一会去买。”她笑脸盈盈。

    杨远航没有理她，转身趴下。

    后背再次传来刺痛。

    “你是不想赖账啊。”她边戳边小声嘟囔。

    杨远航再次回头：“我什么时候输你的。”

    “你昨天网吧对枪没对过我啊。”

    “不可能，刚枪我就没输过。”杨远航颇为自豪。

    “对狙啊。”

    杨远航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跟别人对狙，看了看女孩长得十分标致。

    “哦，那没事了，一会我买。”

    “等等，忽然发现了盲点，我怎么后背疼呢，怕不是穿越了。”

    他赶紧抓起女生的小镜子，映出来的是一个清瘦白皙的男生，单眼皮粗眉毛，头发剃得很短，在当年也算是流行的炮头呢。

    “我可太想这副身体了。”

    他赶紧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完全没有赘肉，哎呀卧槽，年轻真好啊。

    把镜子放回女生桌上，杨远航说道：“一会给你买二十包。”并抛了一个媚眼，没错，都快忘了自己年轻时候也是一个骚包呢。

    “有些男同学怎么还天天照镜子呢，赶紧面向我知识的殿堂，睡觉的同学都醒一醒了啊。”物理老师边看杨远航边教育大家。

    杨远航双手合十看着老师致歉，紧接着怼醒了高浩宇。

    “哎呀。”高浩宇十分不耐烦。“又没下课。”

    “你就下课醒是吧，面向知识殿堂懂不懂。”

    “哎呀，真烦人。”说着高浩宇又倒了下去。

    杨远航拿起桌上的教材，脑袋一下子变得混沌，随着以前知识的唤醒，十九岁的记忆也再次清晰起来。

    随之浮现出一个女孩，两个女孩，三个女孩，很多女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