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神临
低沉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世界从绝对的寂静变得喧闹起来,那是他听力恢复的表现。
当视线所能看到的事物感到无比狭隘的时,格林的听力在这一瞬间从自己的心跳声扩散至整栋小屋。
这种不正常的听力起先并未让他感到太多异常。
直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听到这座位于郁金香大街上门牌号为16的双层建筑内。
休息其中的七名住户的心跳声在房间的不同角落响起!
有着老鼠正鬼鬼祟祟的自走廊的厅堂中穿行而过,它身形无比灵巧,轻松躲过房东摆放的捕鼠夹一跃而起,轻盈矫健的落在窗台上。
黑色的宛若芝麻般的眼珠闪耀着得意的光芒。
格林双手支撑在盥洗室的台子边,正用着绝对不可能是肉眼的方式看到这一幕。
困惑这才从他心底浮现出来——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么?!
他心念一动,想着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感知这一切。
脑海深处,思潮中的声音立即为他的内心的困惑做出解答。
是因为天空中的月光。
那只老鼠暴露在猩红的月光中!
它照在老鼠的身上,也照在地面上的积水中,光线折射透过镜子,哪怕仅仅只是几缕微不足道的光线折射。
这也足以令他将这一幕看的一清二楚。
月光?
他本能的心念一动,在那‘视线’的注视下,蹲坐在窗边的老鼠忽得被从屋子里推了出去!
它茫然坠落于半空中,根本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将自己抛出来的时候。
站在电线杆上的猫头鹰已经扭过头,张开自己巨大的翅膀无声划过寂静夜空。
吱吱——
随即,再也没有了噪音。
‘我——我这是怎么做到的?!’
分明只是试想着在自己的脑海中做个试验,却意外促成这一切变成事实的格林愕然抬头。
他看着眼前的镜子,可是镜子中的那个男人却陌生的根本不像自己。
恐惧从他心底浮现出来。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事吧?!
难道说我变成怪物了!
犹如扑克般的面孔没有丝毫的表情跟神态。
当他感到慌乱的一瞬间,镜中那个男人的脸上好似突兀的浮现出一丝神的笑意,旋即它就消失的宛若从未存在过。
唯有眼底最后的人性慌乱像沼泽中微弱的火苗,竭尽所能的进行了最后一丝摇曳后消失不见。
脑海深处思潮又一次机械的为格林心中的困惑做出的回答。
老鼠,是危害这座房屋的不速之客。
对于人类而言它应当被清除,而正好在窗外的电线杆上——正站着一只猫头鹰。
于是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尽管那只猫头鹰从未将视线投向16号双层建筑二楼玻璃内的窗台上。
但当老鼠被无形的力量推出窗户后,格林的精神链接上了那只猫头鹰,并短暂的跟它共享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于是,发生了一场夜间不被人所注意到的捕猎。
一切皆出自本能。
宛若呼吸般不被人察觉,但却永远会进行着一样。
这份来自于大脑深处的思潮所做出的回应让格林感到了恐惧。
为何自己的脑海深处的思潮总是能够解释这一切,冰冷的就像是机器。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奇怪的盥洗室中恢复自己的意识,还拥有着如此常人所完全不曾具备的力量。
被打开的盥洗室窗户便在这时吹进一丝冷风,卷起那被放在格林手边被打湿的碎纸。
格林视线低垂,接着,他看到那张纸上写着曾经的自己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来自于你的人性,看向眼前的镜子,闭上眼睛,再睁开,这是我最后能帮你做的事。”
我的——人性?!
这究竟……
就在他即将无限逼近自己人性的瞬间,脑海中的思想钢印瞬间被触及到了红线,格林感到了头痛。
这不会对祂造成任何负面影响,但已经足以用这种方式对他接下来的思考进行警告!
现在于思潮中存在的格林恐怕只能用‘祂’来进行形容。
祂的意志,祂的思绪。
无一不在链接着周围世界的万事万物。
当祂注视着这个世界,规则便会按照他的意志运行。
因此,当他倘若意图询问着自己究竟是谁,以及自己究竟为何会在这里,那将会触及他存在的根基。
自我的崩毁将会无可逆转。
身为神的他将会用着这种方式杀死自己。
而在这种情况下,人性格林用着思想钢印的方式为自己的存在做出最后的保险。
就像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锁,必然需要一把能够打开它的钥匙。
短暂的头痛,思想钢印的锁孔浮现。
思潮里的钥匙打开不存在的思想钢印的大门,它机械的声音解释了思想钢印内所预存下的信息。
格林得知了人性的自己留下来的预设答案。
那是个荒诞的故事。
曾经的自己也是一名人类。
作为异界的旅人,格林他在这里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磨砺。
那场善良与邪恶的战斗,也是为了达成各自善的目的,从而进行手段不同而进行的碰撞!
许多人都在其中不幸死去而更多的人——在这过程成为了牺牲品。
格林侥幸走到在那场旅途的终点,作为最后的幸存者,他被迫接受那自己从未想到过的最终获胜者的奖品。
这个世界上被遗忘的空置的神格!
人性是启动它的火苗,神格则犹如被充分混合在空气中的油气。
当二者碰撞,顷刻间引发的爆炸,将这个世界的规则犹如万吨巨舰的引擎般点燃旋转起来。
庞大的神力洪流几乎瞬间粉碎了他的人格和属于人的意志。
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竟是如何抵抗住来,自于这个世界最基础的规则对于自己的侵蚀跟同化,并清醒到最后一刻。
可即便是这样,弱小的人类身躯,也难以承受住世界规则所灌注下的与规则。
他无法想象——自己如何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同时又是这个世界的空间。
是这个世界永恒的变化,亦是这个世界永恒的不变。
更重要的是,以区区人类的躯壳,根本不足以承担这一切。
他本会成为神明,但按照世界的规则,身为人类的他将会在成为祂的一瞬间化为齑粉。
其意志化为这个世界的每一株草木,每一寸土与水。
在思潮中涌动,像是吹过这个世界永恒的风,最终因为冗杂生命的噪音失去自身的意志。
那样结果对于格林而言,将与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可神性已经就像是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一样,达成这无可违逆的结局。
让这个故事以悲剧为结尾。
最后的幸存者只是因为作为人类无法承受神明的权柄而死亡。
神格由此被再度空置遗忘。
可他那清醒的人性与求生意志,在自身即将崩解的最后一刻,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握住了神明权柄的祂,在那最后的一瞬间他为自己构建了神明之躯。
以发生于世间无人知晓的牺牲与苟且作为构成的材料。
参杂一些求生的本能为作料。
他束缚住了思潮和世界的一部分规则,囚禁在了这具身体里。
将神囚禁为生灵之物,尽管世界的权柄将会不自觉的以他为漩涡,向着格林所在之处滑落。
但以无需质疑,此日起——神明以居于尘世!
格林缓缓的闭上眼睛,这时已经无需思潮的提点,他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结束自己因思想钢印而造成的头疼了。
再度睁开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用着古井无波的口气,缓缓的说出了自己存在的概念。
“我——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