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地不起的江司明，辰午万般无奈。

    他好好说着话，这人怎么还晕过去了？

    好在这个家里蹲的小伙也就一米七，还怪瘦的，辰午挺轻松就把人搬到了床上，摸黑给对方留了一张字条。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妥，拿出手机又发了一条短信给对方，然后贴心地把门窗都关好，确定黑暗里没有其他'同事'在活动，这才放心离开了江司明的家。

    “该去领导家里了……”

    辰午的目光闪烁不定。

    说实话，看到那些化作蝙蝠的同事时，他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个世界，这个跟原本的生存的那个世界略有出入的地方的夜晚，似乎暗藏莫名的危险……

    只是不明白他在夜里算什么，因为那些同事似乎都很怕他，甚至自己还把好好的一个小伙子给吓晕了……

    就连现在要去'领导'的家里，他也是兴奋大过害怕，跟白天的状态完全不同。

    联想到自己桌子上的那个头骨，辰午很担心，自己是不是被那些诡异的东西上身了。

    但考虑再三，他还是打开地图，朝着领导的家里出发——目前来看，如果能制住这个领导，或许自己的许多疑惑就能得到解答。

    …

    辰午赶到自己领导家附近时已经接近八点——江司明和这个领导住址相隔属实有点远。

    漆黑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辰午独自走在月光下，到也没有孤独：

    因为在他的视角里，每一个黑暗之中，都潜藏着无数长着翅膀和好几对红眼睛的'小可爱'。

    它们看着穿着风衣的辰午，复数的眼睛里是肉眼可见的恐惧……

    它们的恐惧让辰午整个人都身心愉悦，脚步越发欢快，甚至哼起了歌儿。

    略有些跑调的歌曲萦绕在辰午的身边，将他在地上拉出诡异扭曲的影子映衬的更加可怖，然而辰午自己却没有半点发觉。

    “就是这儿。”

    辰午在别墅前停住脚步。

    他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路边的阴影里都藏着许多小可爱，偏偏就这地方的黑暗中，什么也没有，非常干净。

    就跟他住的地方附近一样。

    辰午思索了一下，最终没像闯入江司明家那样破门而入，而是出于礼貌先敲了门——毕竟领导还是领导。

    刚敲了两下，屋内就出现回应：“谁啊？大晚上的。”

    辰午：“领导是我，辰午。”

    在他自报家门那一刻，气温好像又低了两度。

    他甚至听到了屋内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非常明显……

    大门缓缓打开：

    “是小午啊……进来吧。”

    门后没有人，天知道这个门是怎么开起来的。

    辰午不愿多想，踏进了领导的别墅内。

    瞬间，他能看透黑暗的视野里出现了几十个灯泡大小的红眼珠子，眼珠里的竖瞳看着他，竟有几分贪婪：

    “小辰，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诡异而沙哑的尖锐之声一点不像是早上脾气不好的领导。

    “确实有事。”辰午突然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微妙的状态，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我就是想问一下……我昨天为什么没上班？”

    黑暗中的眼睛们齐齐一怔，它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辰午问这个问题的意义，“因为昨天，是公休日，你本来就没有上班……”

    “可是我记得我上班了。”

    辰午往前踏出一步。

    门没有关上，月光很亮、将他的影子拖向屋内的黑暗。

    影子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三只能撑满房间的翅膀。

    房间里的黑暗感受到了威胁，露出了血线圈出来的嘴巴，还有蠕虫一样的牙齿。

    辰午还在前进，脸上开始长出大小不一的眼球和微型翅膀，“我上班了，我昨天上了一天……”

    “你知道吗？你知道……你知道我昨天加班，加到九点！！”

    “你知不知道？！”

    “可是你跟我说，我没有上班！？”

    辰午的声音逐渐加大，到最后变成了咆哮。

    随着他的咆哮，他身上的眼珠子越来越多，细小的蝙蝠翅膀越来越密集，直到最后，他身上正常的皮肤已经彻底不见！

    房间黑暗中的红眼们开始颤栗，它们惊恐而兴奋：“等等！辰午，你要破坏起源的规则吗？”

    辰午面部的细密翅膀咧出一条缝隙：“规则？”

    “我就是规则！”

    下一刻，他的身体爆开，无数的三翼复眼蝙蝠吱喳着在房间里飞舞。

    黑暗里的巨大诡异存在大声嘶吼，触爪从阴影里探出，疯狂地吞噬者漫屋飞舞的蝙蝠；

    而无数的蝙蝠看似杂乱，实则却精准咬在黑暗中的巨大诡异身上，一点一点将其蚕食……

    这，是一场拉锯战，一场诡异逐渐的内斗。

    渐渐的，房屋内的嘶吼、吱喳声慢慢小了下去。

    稍微距离远一些的异常有的出于好奇缓慢靠近——他们想知道这场战斗的赢家、但它们更希望没有赢家。

    这样，他们就可以好好享受一番高等存在的血肉……

    花里胡哨的想法在一个风衣人影出来后打消。

    躲在暗处的诡异存在们顿时一个激灵，纷纷继续回到阴影当中游行，期待着自己或许有一天能遇到美味可口的食物。

    另一边。

    辰午感觉自己不大好。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路边，扶住一根电线杆，另一手捂住额头，表情痛苦：

    “我到底……是啥啊？”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只是找这个世界的领导试图沟通的……

    可是他实在没忍住。

    看到黑暗里的那些东西他就会兴奋、享受恐惧的诡异特质……

    他好像在朝着非人类的方向发展。

    “我还把领导给吃了……天呐！怎么会这样？”

    辰午痛苦的抱住头，“领导被我吃了……”

    “那谁来给我发工资？”

    噩梦，这一定是噩梦！

    问题是吃都吃了，还是被自己分裂之后吞掉的，想吐出来都不可能。

    是的，辰午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了。

    他就是一个由成千上万个三翼复眼蝙蝠组成的聚合体……

    辰午在路边站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因为太冷了而决定返回出租屋里休息。

    一晚上好像又变相加班了……

    只是这次，没人能给他补休。

    不过虽然跑了很远，但是辰午身体不累，只是心累。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辰午在闹钟响起之前便起床洗漱，把一堆厚实的衣服收好，换上短袖，坐在书房里，慢慢翻开了'噩梦之书'。

    【第一日】的内容依旧存在，但，辰午感觉第一页的内容有些变化。

    他试着用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竟让那些文字暗淡了下去……

    “这本书，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辰午很想知道。

    他更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办法回去……回那个领导和蔼可亲、父母尚在的世界。

    这个世界虽然能带给他欢愉，却是冰冷、且没有温度。

    辰午低下头，看着噩梦之书上的文字。

    他大概知道，【第一日】在讲什么。

    第一日的他去上班，跟领导吵了一架，然后决定晚上去领导家跟对方battle；而刚好新入职的同事没有来，于是他就决定先去那个同事家……

    或许是跟对方玩，也或许是要吃了对方……谁知道呢？

    “书里的我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另一个我'。”

    还有……

    这本书上的内容，除了他，还有谁会看见？

    辰午沉吟片刻，突然用力摩擦书页，直接把书本第一页除了【第一日】以外的几行字都擦干净了。

    这刀不是他不想擦，而是擦不掉。

    接着，辰午拿起一把铅笔，在上面重新编写：

    【按时去上班，并跟同事与领导保持好良好关系，昨天是公休日，你没有上班……如果领导让你别去上班，不要听，按时上班；】

    【如果你的同事没有来上班，不要晚上去他的家里……但可以尝试在下班前通知他来上班。】

    辰午有预感，这个书上的内容……不会只有他能看到。

    考虑到江司明的前车之鉴，他决定把噩梦之书写成说明书和注意事项。

    想了想，他又继续补充：

    【晚上的领导很可怕，尽量不要惹他……同事喜欢在晚上出门，所以不要在晚上出门。】

    “应该就这些了。”

    辰午没想出些别的，不过既然能改，他后面再添就是。

    这般想着，辰午翻开了第二页。

    原本空白的牛皮纸页上出现了红色的文字，辰午用手一抹——抹不掉。

    【第二日】

    【天气，白晴，天晴，适合白天上班。】

    【来到公司，我听说领导没了，可惜了那一滩上好的食材……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些小家伙。】

    【公司决定提拔我的职位，算他们有眼光……】

    【不过这里太无聊了，我根本无事可做。】

    …

    辰午可以肯定，没有经他修改过的噩梦之书上的内容，就是'日记'，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日记上的内容只有当天会显示……也可能是要度过前一天。

    辰午现在猜测，自己应该不一定要按照噩梦之书里面'我'的行为去做，但……

    他还是决定依照日记里的记录。

    因为这样，他能最大程度还原噩梦之书书写者的经历，从而对这个世界有更多了解……

    至少目前来看，跟着噩梦之书上的内容走，他不仅没有损失，还有别的收获。

    “不过，书里的'我'，似乎没有吞噬领导，获得他的力量？”辰午若有所思。

    突然，一阵电话铃打破了他的沉思。

    一看界面，是个陌生来电，但号码有几分眼熟。

    辰午知道是谁，接起道：“江司明？”

    “是……是我……”

    他开了免提，但电话那边的声音柔弱到听不清，甚至还在抖，“那个，哥，我我我我……我现在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知道了，等会一会儿，马上来。”

    辰午挂掉电话，把噩梦之书合上放在一旁，披了件外套，拿着手机下楼。

    他昨晚给江司明留言的内容，只是告知对方会遭遇那些诡异的原因可能是没有去上班，并告诉了对方自己的住址，让对方如果想清楚了就来找自己。

    即便，经过昨天一晚的遭遇，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再是人类了……

    但属于他的记忆还在。

    只要他那些属于人类的记忆仍然存在，在他心里，自己就永远是'人'。

    辰午脚步轻快走下楼，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招了招手：“小江，这里。”

    对方看到他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走上来：“你，你，你好！那，那个……”

    “边走边说。”

    辰午拍了拍对方，示意对方放松，“正常上班就不会有事，自然点。”

    江司明颤抖着点点头。

    路上，辰午知道了江司明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正常人，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昨天既收到了奇怪的入职短信，晚上又被诡异袭击……

    因为昨晚辰午虽然处理了现场，但被他踹坏的大门没法修，也让睡蒙的江司明一下确定昨晚的经历是真实的。

    “辰哥……你是人吗？”

    “这不重要。”辰午打开实验室的门之前，郑重地阐明：

    “重要的是，我不会害你。”

    “相信我。”

    他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实验室里，是同事们的欢声笑语。

    他一进来，所有人的声音都停住了，每个人转过来的眼神都在辰午身上停留一瞬，而后……

    齐齐盯住了辰午身后的江司明。

    “哟，小江活着来上班了？”

    同事里，有人惋惜。

    江司明缩在辰午身后。

    现在对他而言，辰午就是最大最粗的大腿，只有他能保护他……

    辰午拍了拍江司明，而后反手将他推进去，问道：“领导呢？他还没来？”

    “没呢，领导不过半咋会来……”

    “噢，那我去办公室等他。”

    辰午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实验室。

    不过在离开前，他又突然叮嘱了一句：“小江，我位子那边有个头骨，不是很新鲜，帮我扔了。”

    而后，他用眼神鼓励着江司明，随后转身消失在门后。

    江司明：“……？！”

    可怜的小江同学朝空气中抓了抓，最终欲哭无泪地只能独自一人面对实验室里的同事。

    大佬，不要丢下他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