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镖局的储备很足，木柴、火油都有很多，明月坊的居民们也捐了不少。趟子手们将这些东西堆在尸坑中间，架起了一座小山。周围分出很多小火堆，像是一个米字型，最中心是大火堆。

    这么堆是为了方便给活死人留出更充分的空间，米字型火堆空隙中的温度都足以将人烤化。

    周围有五千多人，乌泱泱看不清边际。活死人们尽可能挤在一起，在柴堆周边围了一大圈，留出一块空地给长风镖局的众人。在活死人圈子的最外围和最内侧，每隔上百步就站着一个趟子手或士兵维持秩序。

    再外围稀稀拉拉围着不少看热闹得平民，胆子大的也在尸坑里，与活死人就相隔几十步，胆子小的在尸坑外的空地上，只能看个人影。

    徐树最佩服程寰宇的一点就是指挥能力，这么多人，一眼都看不到边际，程寰宇能毫不费力指挥若定，窝在一个小小的镖局做个总镖头实在有点屈才。

    程寰宇看准备得差不多了，高声对着众人道：“各位，可以点火了，还有什么想见的人，想说的话，快见快说吧，时间不多了。”声如炸雷，响彻四方。

    活死人们慢慢动了起来，不再死气沉沉，虽然动作不大，但有了一丝骚乱的前兆。区区不到二百手下根本维持不了秩序。

    程寰宇叹了口气：“点火！”不再给这些活死人说话的机会，人数实在庞大，指挥不过来，只能快刀斩乱麻，即使同情这些人，也要顾全大局。

    趟子手在尸坑中心的柴堆点起火，火越烧越大，徐树离火堆边缘超过二百步，依然觉得热浪铺面而来。

    活死人内侧的趟子手们撤退出来，与外侧的趟子手们合在一起，将活死人向柴堆内侧驱赶。徐树等人也散开，帮助趟子手们看管各个方向。

    让人主动去死，很难，徐树深有体会，谁不爱惜自己性命？但这些活死人没有反抗。在火升起来后就慢慢向里靠拢。有很少一部分人后悔了想要出来，但周围挤得满满的，动也动不了，只能和人群一同走向死亡。

    惨叫声响起，徐树听得牙酸，但丝毫没有阻挡这些人的脚步，火堆周边的活死人尽可能向里面温度更高的地方跑去。

    这是徐树这么久来见过最壮观的场面，千人赴死，惨叫声不绝于耳。有活死人冲出了人群想要逃跑，被趟子手阻拦下来，在附近的周和光赶过去，用拂尘一扫，活死人被抛飞回人群里。

    火烧得很旺，两刻钟后，大部分活死人都进了火堆。大火烧了这么久，尸坑里的温度都高了许多。

    这批三千多人是两坊中留守的，腐烂严重。尸坑里原来那些搞事被打断手脚的活死人被绑在一边。

    这些人闹不起来事，外表也与常人差不多。程寰宇派趟子手问了一圈，问问这些人还有什么愿望。

    有一人还想见程寰宇一面，徐树等人也都跟在程寰宇身边，听听这个活死人还有什么话想说。

    两个趟子手带着皮手套，将断了手脚的活死人抬了过来。这活死人很瘦弱，衣服也破破烂烂，没比丐帮弟子好多少。

    一见面就痛哭不止：“大人，我想活下去，我想活着啊，就放我呆着，不要管我可以吗？”

    程寰宇摇摇头：“别人都愿意舍生取义，你这样不好。”

    周和光打断道：“程镖头，不是自愿取死的，这样逼迫反而不好，最后搞得怨气冲天，不知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程寰宇皱起眉头：“城里还有六千活死人，这些人没有腐烂，还能正常生活，自愿献身的能有多少，我们就不管了吗？一旦集合在一起乱起来，我们可管不过来。”

    徐树插了一嘴：“如果今天我们逼迫这些人去死，恐怕剩下的人会团结起来对抗我们。”

    周和光补充道：“不如空出一个小坊，专门安置这些人，坊内放好引火之物，一旦乱起来就将这一坊点燃，只需要看好入口即可。”

    这主意不错，程寰宇点点头：“那就这样吧，兴化坊应该能安置下这些人，烧了也不可惜。我现在就派人去迁移那里的居民。”

    在旁边的活死人一听不用死了，兴奋地叫了一声，千恩万谢。

    程寰宇厌恶地看了那人一眼，派趟子手把他扔回人群。

    徐树叹了口气，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人。今天就像做梦一样，原以为处理掉这么多活死人要费好大力，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主动。

    周和光看着远处兴奋交谈的活死人，也跟着叹了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活着才是折磨，腐烂就像钝刀子割肉一般，慢慢找上来，想想都遍体生寒。好在连苍蝇都不吃这些活死人，不然更恶心。”

    徐树想想那画面就有点反胃，咽了几口唾沫。

    程寰宇对徐树道：“接下来都是琐事了，你伤还没好，先回去吧。”

    周和光也劝道：“这里有我和程镖头看着，你放心养伤吧。”

    徐树想想接下来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和大场面了，错过也无妨，先安心修炼度过虚弱期更重要，于是点点头：“那接下来两天我就不跟着你们了。”

    程寰宇对花镖师招招手：“你带两个人送徐树回镖局养伤。”

    花镖师有点嫉妒地看了徐树一眼：“走吧，徐镖师。”

    路上，花镖师磨磨唧唧，不停在徐树耳边炫耀自己铜皮七阶，有马有房，攒了几十两银子。徐树有点好奇：“花镖师，您说这些干嘛？和我相亲？”

    花镖师生气地拍了拍徐树肩膀，徐树现在虚弱，被拍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花镖师嘲讽道：“就这点实力还要娶甜甜，真是自不量力。”

    “原来你也喜欢甜甜啊！”徐树笑着打量他一番，一边摇头，一边嘴里发出啧啧声：“花镖师，你别嚣张，三天后我伤好，把你打得连你老妈都认不出你。”

    花镖师似笑非笑道：“别逞口舌之利，要不是程镖头护着你，你以为我会惯着你？”

    突然街边一个十四五的半大小子走向几人，开口问道：“谁是徐树？”

    徐树看这人一身孝服，心道不好，这恐怕是林夫子的家人，周和光还说人家做做样子，看这人的气势可不像做个样子而已。

    花镖师虽然与徐树有矛盾，但既然接了保护徐树的任务，断不能让他出现意外，抬手拦住对方，客气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爷爷这么说话！”

    那人打量花镖师一番：“你就是徐树？”

    花镖师不耐烦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赶紧滚！”

    “好好好，披了身人皮开始不说人话了，老子今天是来报仇的，去地狱里给我爷爷道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