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悲壮，眼前的雷小姐就像雪山顶峰高洁的雪莲，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方蹊觉得自己任何回应，都是对雷小姐品格的侮辱，他垂着头没敢说话，心里却又酸又苦难受的不行。

    茫茫雪原，一支包裹严严实实的三人小队在雪地侧马急行。

    越往北越冷，以前的严寒还能抵挡，而到云州边境，就连马匹都受不住，每行三十里便要生火取暖。

    方蹊刚把火堆架起，便招呼同行二位过来取暖休息：“雷小姐，老张，别忙活了，过来烤烤火。”

    这一路他都是这么说话的，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客栈的一切都遗忘了，这是方蹊能给出的最大尊重，不把雷小姐到受害者，也不把老张当人质。

    他从雷小姐口中打听到，低头刀谱上的那句话，是其父雷鸣口中得知的，无锋刀之名也是她父亲告诉的。

    至于方蹊心心念念的老头，雷小姐从未见过。

    老张卸了马鞍便朝火堆跑，就近连忙蹲下，恨不得一头扎进火堆里。

    他一点烤火一边搓着耳朵嘀咕：“这天儿太冷，能冻死人，衣服都被风吹的邦邦硬，早就让你卖两张好皮子，老哥又不是没钱！”

    方蹊笑呵呵说道：“我是想买，就怕大虎二虎它们误把老哥当猎物，哪里是舍不得开销！”

    本来就大冷的天，一提起尾随在后的老虎们，老张不禁打了个冷颤，寒从心起：“你都给那老虎吃啥了，咋长的这么快，之前还不到小腿高，不出半月都快到腰了，不是说老虎三岁才成年吗？”

    方蹊揉了揉鼻子：“也没啥，吃食都是它们自己猎来的。”

    随后在心里补了句：我不过试着渡了些内力而已。

    正好雷小姐提着水囊过来烤火，顺便叉开话题：“不怪方少侠，边境贼乱横生，比不得别处安稳，在这里穿的太好容易被贼人盯上，有劳二位辛苦配小女走这一趟，待见了家兄必有厚礼酬谢。”

    老张大方说道：“嗨！雷小姐哪里话，我们都是习武之人说来也不算受苦，要是换做以前，这点风雪根本不算什么。”

    说罢看了看方蹊，而对方却转头不看他，想没听懂他话中深意一般，坚决不给他解穴。

    方蹊道：“雷小姐，在往北五十里便是云州城了，我们要怎么找雷将军？”

    老张瞪了方蹊一个大白眼。

    雷小姐说道：“家兄任从四品上宣威将军，是云州防线六大主将之一，如果没有出城巡防的话，在城中卫所就可以找到他。”

    老张是个粗人，对朝中职务不太懂，于是问道：“守边之将有六个，都是平起平坐，打起仗来听谁的？”

    不待雷小姐回答，方蹊便解释道：“六位主将职责不同。云州境主帅乃是霍成霍老将军，年过花甲却是兵法大家，他才是统领防御边境的最高官员，位列侯爵世袭罔替。至于什么边护使，

    总督，监军，营田使，边防使一律都听主帅的。”

    雷小姐赞道：“方少侠博闻广识，远盛我许多。”

    方蹊不好意搓手烤火：“哪里哪里，我也是行走江湖听说的。”

    老张撇嘴：“我行走江湖的阅历比你这个毛头小子多多了，咋没听过这等传闻！”

    方蹊闭嘴只盯着火堆，眼里倒影着跳跃的火焰，他抢话的主要目的就是不想老张打听太多。

    雷家出了事，现在的雷将军身份尴尬，能不提就不提，老张是个快嘴，其中事又不知情，若进城之后说漏了什么，岂不是给人家雷将军添麻烦。

    还有一则，他没提雷将军，却重点介绍了边境主帅霍成，就是想在老张心里扎根。

    进城之后，也好借老张老辣的眼光，去观察这位主帅的反应，届时也好见机行事。

    毕竟兵防图被盗一事牵扯甚广，凡位高权重之人都难逃干系，还是小心为上。

    他这番缜密的心思另外二人并不懂，喝了水休息一阵，便再次赶路，五十里路策马奔袭并不算远，换了别的时节半日也就到了。

    但眼下正直寒冬，北方雪厚难行，三人走走停停第二日一早才到城下。

    云州以外就是草原，乃国境线上，一年之中冬季占了将近一半，南方过了年便回暖，这里要三月才化雪，真正的开春得等到四月份。

    也正是这样漫长的冬季，给了军队休养生息的时间，草原人也畏寒，无特殊情况冬季不来滋扰。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即便常年战乱的云州也是热热闹闹，人们裹着棉被一样厚实的衣服，纷纷出来采购年货。

    三人入城的时候并不起眼，到达卫所大门才被士兵拦下盘问身份。

    雷小姐是逃出来，凡能证明身份值钱首饰都被黑心掌柜洗劫一空，唯独留下了个不值钱的荷包，里边还是空的。

    但雷小姐拿出来的时候，方蹊却清楚看见荷包一角秀了个文字。

    雷小姐将荷包交给守卫：“劳烦军爷通禀，我三人求见宣威将军雷文辛。”

    守卫见此三人其貌不扬，衣着普通，本不欲理会的，但上前说话的却是位姑娘，这就是值得深思了。

    他看了眼荷包又扔了回去，道：“宣威将军巡营未归，尔等改天再来吧！”

    见话说完毕对方还不走，又道了句：“若…几位有急事的话，也可去城门迎迎，没准能早些遇到，省的在此地苦等。”

    守卫这么说也算够意思了，但心急如焚的雷小姐还不肯走，她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随然早已想过如今境遇，奈何心下不免一阵悲伤。

    她想把家中遭遇和母亲的死讯告诉兄长，想他以将军之高位替母亲报仇，只可惜这些缥缈的事只能想想。

    她不动，另外两人就守着她也没动，守卫有些犯难，正僵持之时，却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此同时苍领十足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回头，守卫见来人忙恭敬上前：“这三位前来求见宣威将军。”

    来人身骑高头大马，貂裘披身，雪帽下露出银色发丝，厚重的衣服也掩盖不住一身威武霸气。

    方蹊只一眼便猜测，这位就是边境主帅霍成，霍老将军，换在别的地方该称一声侯爷的那位封疆大吏。

    霍老将军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缰绳交给亲卫，大踏步向门内走去：“你没告诉他们雷将不在吗？”

    “说了，可三人还是不肯走。”

    “嗯？”霍老将军回身看了眼，三人穿着普通，站在雪地里身姿不曾有一丝弯曲。

    便随意吩咐了句：“带到厅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