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你、你这是做什么？”半夏站在自己的小屋前，一脸错愕地看着齐修和他旁边大包小包的东西。

    “我觉得，我在你旁边搭个帐篷会比较好。”齐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为了准备这些，他基本上是一晚上没睡，“万一你哪天又突然昏倒了，我也方便过来救你。”

    “我哪有这么容易昏倒啊！”

    半夏想起昨晚的事情脸唰地一下染上红晕，脑袋迷迷糊糊的说的那些话……简直太羞耻了……！

    “而且你不是还要外出巡诊吗，这跑来跑去多麻烦？”

    “不碍事不碍事，”齐修摆了摆手，“你不是也晚上回来吗，到时候我早些回来就行了。”

    “你还打算常住了是吧？！”

    半夏红着脸跑过去，把正在准备搭帐篷的齐修赶到一边：“你这人真是，我这小院子就够窄的了，你还过来跟我抢地盘……”

    “……那我在周围砍一片空地出来也行！”说着，齐修就抄起了背包里的斧子。

    “你敢！这片竹子可是我师父亲手栽的！”

    半夏气鼓鼓地把斧子夺了过去，这要是给他砍没了，师父不得半夜爬出来在床头和自己谈心。

    “齐修你今儿个怎么回事啊，试药的时候吃劈了？”

    “不是我……我就是想，照顾你……”齐修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照顾我？哈哈哈哈哈，有空一起出去逛逛就很照顾我啦。”半夏耸耸肩笑道。

    “我，我想娶你。”

    “……什么？”

    齐修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还是清晰地传入半夏的耳中。

    “我回去想了一晚上，我还是，想要娶你……”齐修咽了咽口水，手心也纂出了汗水，连耳根都红的发烫。

    但半夏的脸色却是有些沉了下来，眼中噙着怒意。

    “齐修，我还没有柔弱到要靠嫁人来寻求照顾。”

    她把斧子随手一丢，转身就要进到屋里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半夏！”齐修立在原地，一时间手足无措，“我、我……”

    “我需要你！”

    半夏停下脚步，顿了顿，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我离不开你……昨晚你晕倒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你醒不过来了。半夏，我们已经、已经认识这么久了……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真正意识到，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生活。”

    齐修低着脑袋，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说得很慢，半夏也收起了往日的性子，静静听着。

    半夏眼眸低垂，听他说完话后，缓缓朝他走过去。

    “齐修，把头抬起来。”

    半夏看着齐修眼中自己的倒影，把视线移开顿了顿，而后又盯着他的眼睛，淡淡说道：

    “齐修，我活不了几年了。”她声音平淡，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驱魔方士终会被业障所染，我师父如此，我亦如此。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而我，走不了这么远了。”

    齐修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半夏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朝着屋里走去。

    在以前的相会中，她还真幻想过这样的事情，本以为有神之眼可以和师父有所不同，但经过昨晚的昏迷后，她明白这一切终究还是太缥缈了。

    “我无所谓走多远……”刚迈出两步，齐修的声音传来。

    “我只希望你愿意继续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愿意……成为我最重要的人。”

    “我离不开你，真的，半夏。”

    齐修在她背后倾诉着，她背着手低下头，肩膀耸了耸。

    “可我终究会离开你，到那时，你又怎样呢？”

    齐修眼光一暗，看着一旁的空地，有些苦涩地开口：“那我应该，会很难过。”

    “然后想着，下辈子再与你相遇。”

    “……这样吗。”半夏沉默半晌，笑了一声，像是有些无奈。

    她转过身，红着眼睛，抿着略微颤抖的嘴唇，微笑着抬手捧住齐修的脸。

    “那到时候，我们就好好地说一声再见吧……”

    “然后，下辈子再等着我来找你。”

    ……

    边界，无妄坡的阴阳交汇之地……

    心愿未尽的亡魂会在此停留，待到遗憾释怀，才会去那应至之地。

    “呃……”

    齐修一点点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天空。

    “我不是，死了吗？”

    “死、透、了……呆瓜！”

    齐修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愣了一瞬，慌忙起身看着眼前人。

    “半夏？！”齐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半夏照着脑门一顿暴扣！

    “哎哟！”

    半夏气冲冲地揪住齐修的耳朵：“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破事儿！你简直要气死我！”

    “往生堂的胡堂主亲自上门找我告状，我说附近怎么有人打招呼都不应，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我……”齐修恢复神智之后不再为执念所困，也明白自己掺和进了一件怎样的事情，只能任由半夏揪着耳朵，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半夏哼了一声，松开手：“现在好了，给骑士团造成了伤亡，你也死了。”

    “……抱歉，都怪我太蠢了。”齐修羞愧地低下头。

    半夏看着齐修的样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胡堂主也说了，至冬那些人所谋划的事情，就算是没找到你，也会找到别人去蒙德进行这场实验……让我别太苛责你。”

    “可犯下事确实是我……我没想到还有资格见到你。”

    半夏拍了拍他的脸，语气缓和了一些：“生死自有定数，你作为医者想与天道一争，但已定之事就不该再强求了。医者，敬生也敬死，不是吗？”

    “是……但我还是想让你，再多看看这个世界，你值得更好……”

    就如当时和符沙所说，半夏值得去拥有更好的生活。

    听到这句话，半夏笑了笑，背着手向后踱了几步，抬头看着“边界”的天空。

    “齐修，你知道我那本‘愿望清单’吗？”

    “……知道，你在上面写了很多愿望。”

    “那原本是我小时候，师父拿来给我消遣的本子，在她死后，我有感寿数无常，为了让自己死前不留遗憾……我就写了很多很多愿望。”

    说完，她转身朝着齐修走来，如同当年答应和他在一起时那样，捧住了他的脸。

    “但我最大的愿望，其实是有人愿意陪着我共度余生，是你让我幸福地完成了这个愿望，齐修。”

    “半夏……”齐修泪水在眼中打转，声音哽咽。

    “齐修，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幸福。现在，我要完成最后一个愿望了。”

    半夏泪盈盈看着齐修，如同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我要好好的，和你说一声再见。”

    她闭上眼睛，微微踮起脚尖，二人唇齿相碰，和当年答应和他在一起那样。

    再见了……

    一滴泪珠落在齐修手上，他睁眼时，半夏已经不见了踪影……

    亡魂待到遗憾释怀，便会去那应至之地。

    “你先走了吗……”齐修看着眼前的空旷，释怀地笑了笑。

    “下次，还是换我来找你吧。”

    下一瞬，此地空余泪珠。

    往生堂内。

    “你手里的这个本子是什么？”姜白坐在胡桃旁边，有些好奇问道。

    “这个是半夏的遗物，当时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拜托我帮她勾个东西。”

    胡桃拿起一旁的朱笔，打开本子翻找着什么。

    姜白看着桌上的照片：“人死后去边界，相貌还是生前的样子吗？”

    “嗯，当时她一个人坐在一边，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啊，找到了。”

    愿望清单最后一行：要和齐修幸福地度过余下时光。

    “半夏说当时病重，还没来得及勾上就去世了，拜托我找到了之后给勾上，就算是完成她所有的愿望了。”

    胡桃往后推了下椅子站了起来：“那我先去把这个放好，待会再出去吃饭，本来去蒙德玩的预算都没有来得及花，至少本堂主也要在璃月吃顿好的！”

    姜白点点头，看着胡桃离开房间，又缓缓伸手拿起桌上的照片。

    看着照片上的半夏，她不知为何想起了信中的那一行小字，目光落在了窗外：

    “等着下辈子我来找你吧，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