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

    陆向晚满面春风地朝他走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表情很有问题。

    宋言在原地愣了足有一分多钟，直到走廊上的人走进了另一间卧室，他才几个箭步冲了过去，抬手抵住即将合上的房门。

    “怎么？”陆向晚扶着门框冲他挑了挑眉。

    “你怎么从苏黎的房间出来？你在她那里过的夜？”

    “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没问题？你们孤男寡女在......”

    宋言的质疑声还没落下，陆向晚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将他K.O。

    “又不是第一次！”

    空气静默了十几秒。

    陆向晚知道他的心思，但他必须断了他的心思。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现在需要洗个澡！”

    宋言将抵在门板上的手收回，门被合上。

    转身，他那黯然的眼底忧伤蔓延成海......

    苏黎答应穆晖的独家专访安排在下午，但是在这之前却出了一些意外。

    就在她刚抵达“南方门户”所在的办公楼下时，许嘉宁突然打来电话说是今天早上收到了一个神秘包裹，包裹里只有一张银行卡——

    也就是她给赵铁兰开设众筹账户的卡。

    通话还没结束，一辆警车在她跟前停了下来。

    苏黎放下手机，愣愣地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两名警员。

    “不好意思，苏小姐，现在有证据证明你以众筹名义实施网络诈骗，请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另一头，许嘉宁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意识到不对，放下电话连忙将这件事通知了陆向晚。

    苏黎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坐上警车，被两名警官左右“保护”着的感觉真叫人一言难尽。

    车厢保持了许久的静默，她才细声开口道：“能不能先让我打个电话？”

    警员有些迟疑。

    苏黎接着补充道：“原本是约了记者接受采访的，有关网络众筹的事实，但现在......”

    下一秒，警员点了点头。

    穆晖接到这通电话后直接跟公司请假去了警察局。

    ......

    问询室中，提审员手里的密封袋中装着那张蓝色的银行卡，他将密封袋拿在手里问道：“这是你去银行开的卡？”

    苏黎坦然地点点头，“是的。”

    提审员不语，似乎是在等着她继续陈述。

    然而等了几分钟，她却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苏小姐，你没有要解释的吗？”

    “该解释的之前都解释过了，现在您问什么我如实回答便是了！”

    这名中年提审员是局里的老人了，他倒是头一回见到能够在审讯室如此淡然镇定的嫌疑人。

    如果不是这个女孩心理素质过硬，那就是她真的无辜。

    提审员拿起桌上的资料夹翻看起前面的笔录。

    片刻后，他将资料夹合上放回桌上，而后面带严肃地问道：“之前因为没有这张卡作为证据，但现在在你家中找到了这张银行卡，这说明什么？是不是正好可以说明你所谓的‘为他人众筹’实则就是给自己敛财？”

    苏黎将头抬起，目光依旧坦荡，面色也没有因所谓的证据而起一丝波澜。

    “据说这张卡是快递到我家的，警方不应该先查一下寄件人吗？”

    她能想到的警方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是寄件人是匿名，而通过快递公司查到的寄件地竟然也是假的。

    所以，单凭这一点，警方有足够的依据怀疑这都是她一手伪造的假象！

    得知这些，苏黎忽然发出一阵低笑，她摇摇头，喃喃道：“真是做了一手好牌。”

    提审员定是听不懂她话语中的深意，只是用更加严厉的态度让她交代真相。

    苏黎说自己做过的事都已经交待清楚，没做过的自然也什么好交代的，她提出要请律师。

    穆晖到警局亮明记者身份，他表示好不容易与苏黎约好的采访必须进行。

    眼下的时期有点特殊，所以局里领导并没同意记者采访。

    “那么我想请问，没有确凿的证据你们警局凭什么关人？”穆晖质问道。

    “警方自是有证据才会这么做！”

    “作为案件当事人的赵铁兰和齐志伟你们找到了吗？他们的证词才是最关键的！”

    “他们不是当事人，而是受害人！人家明明没有接受众筹，却被曝光在了网络上！”接待他的警员态度不善地回答道。

    “难道你们警方没有去了解他们家的情况吗？如果没有接受众筹，他们是如何支付得起这笔医疗费用的？

    “如果他们是受害人，那为什么他们选择躲起来，而不是站出来指责苏黎诈骗？

    “还有，作为受害人，警方怎么解释他们这段时间换掉了所有联系方式，又搬离了原来的房子？孩子转学？就连老家的家人都一起转移了？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一场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而是一场蓄意的陷害！你们警方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将案子定性呢？”

    穆晖这一连串的质问让警员哑口，他表示自己也是在按照规定办事，而且警方并没放弃寻找赵铁兰一家。

    采访以失败告终，穆晖回到公司时已经下班。

    他在自己的工位坐了很久，而后打开存着自己与苏扬对话的录音笔......

    思忖再三，他打开电脑写了篇稿子发出去，也是近来网络上对苏黎一片声讨声中唯一的不同言论。

    原本这篇稿子是他打算采访完苏黎再发的，但此时他的内心似乎有股怒火在推动着他去做这件事！

    有的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就能判断出对方是哪类人。

    就像他对苏黎，最初他对于那件事的态度也和所有网民一样。

    就是在她那次去医院探望自己的那一面之缘，他对于整件事的看法竟变得完全不同。

    后来他回鹿临镇看望苏扬，而苏家对待自己的态度也让他更坚信这样一个善良的家庭绝不可能是网友口中的“吸血鬼”。

    所以他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苏黎发声！

    当然他也知道，仅凭自己的一己之力绝无可能力挽狂澜。

    但不管结果如何，他只求无愧于心。

    没想到的是，在他这篇稿子发出不到两个小时，他就成了众矢之的。

    不少人说他是接受了诈骗犯的贿赂才会站起来帮她说话，同时还连带了他的公司——南方门户。

    在大片的声讨和质疑声中，他再次发了一篇反驳的稿子出去。

    在这片稿子中，他这样写道——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明明只要拨开一层疑虑就可窥探到的真相，人们却深陷在迷雾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发完这篇稿件，他就再没关注网络上的热议话题。

    留置室的光线散发出暗黄色的光，苏黎坐在一张简易床上，望着牢笼般的四面墙壁陷入了思考。

    不知道陆向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没有办法给他打个电话，也无法猜测许嘉宁会怎么跟他说。

    长夜漫长，一夜忐忑。

    翌日一早，穆晖去上班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一个多小时。

    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他不敢轻易打开电脑。

    他心里清楚公司因为自己那篇稿子同样受到了不小的抨击，所以此时正等着上级对自己的处分。

    他不知道的是，仅仅一夜的时间，因为他那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网络上不再是一边倒的言论。

    有关苏黎的问题，网友们站成了两队。

    一队依然是对苏黎诈骗粉丝的声讨，另一队则变成了真爱粉对她的力挺，他们认为穆晖在报道中说的很有道理。

    直到晌午，穆晖被叫去了总编办公室。

    还没等他开口对自己这一行为作检讨，总编就笑眯眯地给他看了从昨晚到现在网站的点击量。

    不管结果怎样，这个名作“南方门户”的小网站因此小火了一把。

    总编心情大好，让他继续跟进这个案子。

    苏黎在警局待了一夜，终于在隔天中午见到前来看她的陆向晚和许嘉宁。

    她原本的白色毛衣外面套了件橘色的马甲，隔着长长的审讯桌，让人看起来觉得格外刺眼。

    “这算什么？他们凭什么给你穿这玩意儿？”许嘉宁怒声道。

    陆向晚皱着眉不语，目光无比专注地盯着对面那张寡白的小脸，前两天那个欢快的少女早已不复。

    她的面上布满倦容，眼下浓浓的黑圆圈看着令人心疼。

    “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苏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气氛稍显压抑，因为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黎安慰道：“你们别这样嘛，公司已经帮我请律师了，相信法律的公正，我没做过的事怎么可能判我有罪呢？”

    三人的谈话持续了半个小时，警员过来说会面时间结束。

    “哪有这么快？”许嘉宁面色不悦地朝对方看了过去。

    “我这可是有记录的啊！”警员扬了扬手里的本子。

    许嘉宁起身走到门口跟那警员周旋起来。

    “苏黎，我会尽快想办法找到赵铁兰的。”

    陆向晚拉起她的手，凉凉的触感直接渗透到了他的心里。

    “嗯。”苏黎点点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说道：“相信你！”

    从警局出来时天幕低垂，四起的北风卷起地面的叶片不停打着转儿。

    许嘉宁抬头看了看，“要下雨了。”

    陆向晚抬起手，腕间银色的表盘在乌云下闪现一道冷光。

    “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去见一个人！”

    说完，他大步走向对面那辆牧马人。

    下一秒，车子卷着一地的落叶从许嘉宁眼前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