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逃跑
刚进入帐内,门帘垂下,青昙突然转身抱住了澹台朔。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去南境了……”
澹台朔双手微抬,不知该如何应对。感受着怀中软玉佳人不停抽泣,他感觉心中有些堵。
这是一种比被质问要不要娶她更为难受的感觉。
原本只是两个少年少女的儿女情长,但终究被突然前来征收赋税的大风铁骑打破了这份微妙。
青昙哭的梨花带雨,微微抬手轻抚他的脸颊,泣诉道:“你勇敢、善良……你是我一见钟情的少年,也是唯一一个承诺带我离开东州的人,我本该是你的人啊……对不起……”
澹台朔心弦触动,他莫名感觉悲伤,心中仿佛有一道堤坝突然崩裂,他终于把双手抚在青昙背上,紧紧抱住了她。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不需要道歉。”
“可是部落需要我,我即将离去,或许,去了国都,我就再也不可能是你认识的青昙了……”
澹台朔不语,此刻他很想出去暴打那四个黑甲一顿,但理智告诉他,故阖深这般刚烈勇猛的汉子都得卑微跪于人前,他是绝对不能顶撞大风铁骑的。
并非是部落数百人打不过四个黑甲,而是因为他们四个是大风铁骑,代表着的是大风国国王的意志与大风铁律!
如果故阖部落真的有人顶撞、忤逆甚至杀了黑甲,随之而来的必定会是一场来自大风铁骑的单方面屠戮。
澹台朔深知即便是杀了外面四个黑甲也无法救下青昙,因为杀了四个,还会来四十个、四百个……会把整个故阖部落拖入毁灭。
所以他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束手无策,那种无力感太折磨人了。
青昙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两人四目相对,她柔声道:“澹台朔,你知道吗,从你勇战东羊人那一刻,我便爱上你了。”
澹台朔心中暗叹,东州女子的爱意赤忱、热烈、不甘掩饰。
但他何德何能承受得起这样一份纯真的爱情,他此刻连自己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
青昙在他愣神之际,突然踮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随后推开他,走出了帐篷。
澹台朔愣在原地,这突然降临的动情一吻,他的灵海竟然因此掀起波澜。
那颗悬浮于灵海之上的半透明的、被那个灵识称为灵魂圣珠的珠子突然疯狂转动。澹台朔能明显感受到灵海中藏匿着巨大的力量,它们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在跃跃欲试,想挣脱某种封印。
“是羁绊吗?为何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灵识诧异发问。
澹台朔无奈摇头,连它都不知道的事,自己又如何知晓?
“圣珠似乎有觉醒之势……一定是那女子……你千万不能错过她!”
灵识猛然提醒,澹台朔心中早已经做了很久的挣扎,就差别人推这么一下,他被灵识提醒,幡然顿悟。
人家弱女子都如此勇敢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一个大男人怎么反倒扭扭捏捏起来了?
既然你满心热忱,我又如何忍心负你?
澹台朔转身朝青昙追了出去!
……
“我也愿去国都!”
追上已经带走青昙的黑甲,澹台朔高声呼喊。他怕黑甲不问缘由格杀,便添了一句:“做奴隶也行!”
“哦?”
扛旗黑甲颇为意外,素来部落子民见黑甲如瘟神,怎么今日却有个不开眼的小子主动要跟黑甲去国都抵税做奴隶?
“有趣……小子,你为何主动要求去做奴隶啊?”
黑甲问他。
澹台朔看了满眼悲伤却又无比感动的青昙一眼,回答说:“部落的粮食都拿来缴税了,今晚开始他们便要饿肚子,我去抵税,大人可留些粮食给部落。”
两个黑甲附耳商量了几句,只听其中一个满脸邪笑,说:“满金大人有龙阳之好,这少年生得白净,不如带走?”
扛旗黑甲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澹台朔的请求。
两人被押至辎重车骑停放处,一名黑甲信守承诺,给故阖部落送回了一袋青稞。
澹台朔心中愈发厌恶起这个地方来,原来在这里,他仅仅只值一袋青稞。
四名黑甲为了防止两人逃跑,用绳索将二人双手反捆,并连在一起。但为了不耽搁时间,并没有给二人上脚镣。
沿着草场边缘一直走到日落,四名黑甲与其他征税的铁骑队伍汇合,队伍背后,是一群像澹台朔和青昙一样被绑住的抵税奴隶,也有几个貌美女子。
显然,在东州这片土地上,交不出足额赋税的部落并非只有故阖一个。
是夜,大风铁骑就地扎营歇息,奴隶们被安置在同一顶帐篷中。帐外有人把守,整个营地周围还有夜巡的黑甲。
拥挤的帐篷中异常安静,所有奴隶面对自己即将经历的命运都有些恐惧,但强大的大风铁骑是他们无法抗衡的存在。
怕死,是一个人最大的软肋。
深夜时分,澹台朔晃醒昏昏欲睡的青昙。小声道:“我们逃走吧。”
他早就打算在半路逃跑,心甘情愿去做奴隶这种事,他可做不来。
青昙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旁边有个黑瘦青年没有睡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悄声劝道:“别白费力气了,逃不掉的,被抓回来挨一顿毒打多不划算啊!”
澹台朔摇了摇头,已经反手解开了捆在手上的绳子。
这种绳结对他来说并不难解,他摸索了一路,早就摸透了打结顺序,自然也能解开,只不过反手解开有些困难罢了。
黑瘦青年明显对他竟然解开了绳索感到惊讶,澹台朔示意他不要出声。
随后,他替青昙解开绳索,又替黑瘦青年解开。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跑?”
澹台朔低声问。
“我……不敢……”黑瘦青年犹豫不决。
青昙小声问:“帐外有站岗士兵,我们怎么跑?”
澹台朔自信的笑了笑,他挨个将所有奴隶的绳索都解开,不少人被吵醒,都惊疑不已。有人甚至梦中惊醒,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失声惊叫。
帐篷内陷入一片惊慌,混乱中,澹台朔紧紧拉着青昙。
澹台朔告诉众人:“绳索已经解开,大家都有机会逃走,生死由命!”
帐外的黑甲早就听闻帐内动静,骂骂咧咧的掀开帐帘进来查看情况。
澹台朔要的就是混乱和黑甲掀帘查看这一刻!
他猛然推开前面的人群,几个惊慌失措的奴隶撞上了进来查看情况的黑甲,澹台朔趁机拽住青昙,矮身从帐帘下溜了出去。
黑暗中,只有几顶帐篷中央燃着一堆篝火。
澹台朔拽着青昙往帐篷背后溜走,两人快步向东北方向跑去。
“这不是回故阖部落的方向!”
青昙说。
澹台朔沉声道:“我知道。”
青昙不解,他解释说:“我们不能再回去了!如果大风铁骑追回部落,我们会连累部落的,但如果我们不回去,一切责任都可以推到我们个人身上。”
青昙先前一直不解他为何要解开其他人的绳索并且吵醒他们,现在她明白了,澹台朔就是想借混乱之际逃走。
她回身望去,那顶营帐中再没有人跑出来。
“你利用了他们。”青昙语气中有些失望,她认为澹台朔的做法有些阴险。
大风铁骑的营地传来一阵阵痛苦惨叫,不问可知,那群奴隶被黑甲揍了一顿。
混乱中,两人听到一声高喊:“有两个人逃跑了!不关我们的事!”
这熟悉的声音,让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帐中那个黑瘦青年。
澹台朔厉声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青昙面露苦色说:“你不该利用他们!”
“如果我只是单纯的利用他们,只需要吵醒他们就可以。我何必解掉他们的绳索!我在救他们!我说过,大家都有机会逃,是他们的恐惧害了他们!不是我!”
澹台朔一把拽起青昙,不由分说继续往前奔去!
还未跑得几步,就见后面火光闪烁,马声嘶鸣,是黑甲纵马追来了!
“这样下去跑不掉的!快想个办法!”
澹台朔情急之下喊出声来。
青昙气喘吁吁,回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澹台朔没搭理她,他在向体内灵识求援,并不是在跟青昙说话。
“你应该先抢一匹马的。”
“大风铁骑的战马认主,我怕不能驾驭。”
“你有灵魂之力,驭使一匹马轻而易举!”
“你大爷的,为什么不早说!”
“你也没说你要逃跑!”
……
澹台朔与灵识的暗中对话青昙并没有听到,她看着澹台朔越来越凝重的神情,心中有些无奈,又有几分欣慰。
无奈的是两人可能还是逃不过大风铁骑的毒手,欣慰的是,她深爱的人没有放弃她……
“分开跑!我去引开铁骑!”
澹台朔见灵识一时也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我不要!”
青昙闻言严辞拒绝,并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臂。
“被黑甲抓回去他们会打死你的!”
青昙说。
澹台朔有些遗憾的说:“我并不想死,但我更想要你活!”
“澹台朔,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苟活下去!所以,要跑一起跑!”
青昙的语气不可置否。
两人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虽然心如死灰,但又不肯放弃希望,奋力往前奔跑着。
就在两人以为再无生机时,前方沙丘之上,影影绰绰出现了数十点绿油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