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术。

    这已经不是史诗或幻想的产物，是不知何时已经成为真实的技术。

    能够确认的最早记录，是在西元一九九九年。

    当时有一群疯狂之人，为了实现人类灭亡的荒唐预言而策画核武恐怖攻击，却被拥有特殊能力的警官成功阻止。据称这就是近代首度确认奥术真实存在的案例。

    刚开始，这种特殊能力被称为“异能”。纯粹是基于先天变异而得到的能力，被认为不可能成为众人皆可习得的普及技巧。

    然而这是错的。

    在东西方各大强国研究“异能”的过程中，传授“古代传承奥术”的人们从历史的阴影帷幕后走出，“异能”变得有可能以“奥术”重现。

    当然，才能不可或缺，只有非常适合学习异能的人，才能够熟练到足以称为专家的等级。以这个意义来说，异能与艺术或科学领域的技能相同。

    异能以奥术建构成技术体系，使得奥术变成一种技能，于是“异能者”便成为了“奥术师”。

    能力甚至足以压制核武的高明奥术师，对于国家而言是一种兵器，也是一种力量。

    二十一世纪末——即使进入西元二〇九九年，依然没有任何统一征兆的世界各国，竞相致力于培养奥术师。

    国立奥术大学附设第一高中。

    这里是每年有最多毕业生进入国立奥术大学就读，鼎鼎大名的高等奥术教育机构。

    同时，这里也是培养出最多优秀奥术师（简称“奥术师”）的精英名校。

    在奥术教育的范畴，没有“平等施教”这样的教育方针。

    压根没有这样的余力。

    不只如此，“有用的人”与“没用的人”

    之间所存在的显而易见的差距，不允许任何天真理想论来干涉。

    彻底的才华主义。

    几近残酷的实力主义。

    这就是奥术的世界。

    能够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就已经证明自己是个中精英，而且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分成优等生与劣等生了。

    即使同为新生，依然不平等。

    就算是亲兄妹也不例外。

    “我没办法接受。”

    “你还在讲啊……？”

    今天是第一高中的入学典礼，不过现在是举办典礼前两小时的清晨。

    对于新生活以及随之而来的锦绣前程感到雀跃不已的新生，或是比新生们更加欣喜的家长，在这个时间终究还是寥寥可数。

    即将成为入学典礼会场的讲堂前方，身穿全新制服的一对男女正在争论。

    两人同样是新生，制服却有着细微但明确的不同之处。

    并不是裙子与长裤，或是男装与女装的差异。

    女学生的胸前，绣着以王冠为设计理念的第一高中徽章。

    但男学生的制服没有这样的徽章。

    “为什么哥哥是后备递补？您的入学考成绩不是第一名吗！

    原本应该由哥哥担任新生代表，而不是由我担任吧！”

    “先不追究你是从哪里弄到考试结果……不过既然是奥术科学校，奥术实技操作的成绩当然比笔试重要。

    羽诺应该也很清楚我的实技能力吧？虽然是二科生，但是能够考上这里，我自己都觉得相当惊讶了。”

    女学生以气愤的语气逼问，男学生努力试着安抚，这就是目前的构图。既然女学生称呼对方是“哥哥”，两人应该是兄妹。但也有极低的机率可能是远房亲戚。

    如果他们是兄妹——

    那还真是一对不太相似的兄妹。

    妹妹无论如何都会吸引别人的目光。是十个人之中肯定有十个人认同，百人之中肯定有百人认同的娇怜美少女。

    另一方面，哥哥除了站得笔直的身体和锐利的目光，容貌则显得平平无其。

    “怎么可以像这样毫无霸气！无论是学业或身手，明明没有人比得上哥哥啊！即使是奥术，其实……”

    妹妹严厉指正哥哥懦弱的发言。然而……

    “羽诺！”

    听到哥哥以更加严厉的语气呼唤名字，羽诺露出惊觉的表情不再说话。

    “你应该明白吧？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对不起。”

    “羽诺……”

    身为哥哥的少年，将手轻轻放在她低下去的头上，温柔抚摸少女乌黑亮丽的柔顺长发，思考着“这下子要怎么逗她开心？”这种有点没出息的问题。

    “……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因为你会代替我生气，所以我总是能得到救赎。”

    “骗人。”

    “我没有骗你。”

    “骗人。哥哥老是责骂我……”

    “就说没有骗你了。

    不过，如同你总是把我放在心上，我也把你放在我的心里。”

    “哥哥……怎么这样，居然说『放在心里』……”

    （……咦？）

    少女不知为何脸颊羞红。

    总觉得两人之间产生某种不能忽视的误会，但少年为了解决当前面临的问题，决定将这份疑惑搁置下来。

    “就算你拒绝代表新生致词，我也绝对不会被选上来代替你。要是在这节骨眼才拒绝上台，大家对你的评价难免会打折扣。

    羽诺，其实你明白吧？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这……”

    “而且羽诺，我非常期待你的表现。

    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

    就让我这个没用的哥哥，欣赏可爱妹妹的风光模样吧。”

    “哥哥并不是什么没用的哥哥！

    ……不过，我明白了。非常抱歉，我刚才讲出那么任性的话。”

    “你没必要道歉，我也不觉得这是任性。”

    “那我先进去了。

    ……哥哥，请欣赏我的表现喔。”

    “嗯，去吧，期待你正式上台的那一刻。”

    “好的，待会儿见。”确认少女行礼致意并走进讲堂后，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陪着不想担任新生代表的妹妹，在排演之前就来到学校的这名少年，烦恼着入学典礼开始前他礼应做些什么

    ◇◇◇

    校舍有三栋，依序是教学大楼、实践大楼以及实验大楼。

    内部配置是机械式可动设计的讲堂兼体育馆；地上三层、地下两层的图书馆；两间小型体育馆；更衣室、淋浴室、仓库、社团教室所在的预备大楼；餐厅、咖啡厅暨福利社同样是独栋校舍，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附设建筑物林立。第二局中的校区与其说是高中，更像是远离尘嚣的大学校园。

    等待开学典礼开始的这段时间，少年走在铺设软性材质的仿红砖道路上，环视四周寻找能够坐下休息的地方。

    使用学校设施所需的学生证，按照程序是在入学典礼结束之后发放。

    接待访客的露天咖啡厅，似乎也是为了避免混乱而在今天公休。

    比对行动终端装置显示的校区地图四处行走五分钟之后，少年在设计得不会遮蔽视线的路树后方，发现一座设置长椅的中庭。

    幸好没有下雨——少年思考着这种无益的事情，坐在三人宽的长椅上，打开行动终端装置，浏览自己爱看的书籍网站。

    这座中庭，似乎是从预备大楼通往讲堂的捷径。

    大概是负责举办入学典礼吧，一群在校生（对于少年来说是学长姐）在少年前方一段距离的位置经过。他们的左胸都绣着相同的王冠徽章。

    经过而去的众人背影，透露出天真的恶意。

    ——那个男生是烂纸吧？

    ——这么早就来……明明是递补还这么努力。

    ——不过只是备用品罢了。

    不想听到的这段对话，自然流入少年的耳中。

    这里提到的“烂纸”是对二科生的称呼。

    绿色制服左胸绣着王冠的学生，基于徽章的造型被称为“王冠”。没有徽章的二科生，则是被揶揄为不能书写的“烂纸”。

    这所学校每年固定招收两百名学生。

    其中有一百名学生，是以二科生的身分入学。

    国立奥术大学附设的教育机构——第一高中，是培养奥术师的国立机构。

    国家会编列预算给学校，相对的，学校有义务提供某种程度的成果作为回报。

    这所学校的目标，是每年提供一百名以上的毕业学生，进入奥术科大学或是奥术能专业高等训练机构。

    很遗憾的，奥术教育免不了发生意外。无论是实习、实验或是奥术使用失败，都很容易演变成无法只以“出了点状况”解释的重大意外。学生们即使知道这样的危险性，也要把未来赌在名为“奥术”的己身天分和潜力，勇于踏上成为奥术师之路。

    要是拥有罕见的天分，并且受到社会高度的评价，很少有人会抛弃这样的天分。如果是人格尚未成熟的少年少女更不用说。他们只会把自己的将来描绘成“闪亮的未来”。虽然这绝对不是一件坏事，不过这种制式化的价值观，如今已经确实害得不少孩子受到伤害了。

    幸好随着知识及经验累积，现在几乎不会再度出现死亡或残障意外。

    然而，奥术天分很容易因为心理因素而损毁。

    每年都有不少学生，在经历意外受到打击之后，再也无法使用奥术而退学。

    “二科生”就是用来递补这种空缺的学生。

    他们获准拥有学生身分，可以上课、使用学校设备与资料，却没有权利接受最重要的“奥术实技个别指导”。

    只能独力钻研，自行做出成果。

    否则就只能得到普通科高中的毕业资格。

    不会得到奥术科高中的毕业资格，无法升学就读奥术科大学。

    在能够教导奥术的教师严重不足的现况，非得以拥有天分的人为优先。二科生从一开始就是以没人教导为前提获准入学。

    表面上，校方禁止将二科生称为“烂纸”。

    然而，这已经是半公开的蔑称，二科生自己也接受这样的说法。二科生有所共识，自己只是一科生的备用品。

    关于这一点，少年也是如此。

    所以，那些人没必要刻意讲给少年听，令他有所体认。少年入学时早有心理准备了。

    真的是多管闲事——少年如此心想，将注意力移向终端装置下载完成的书籍档案。

    ◇◇◇

    开启的终端装置显示出时间。

    专注于阅读的意识被拉回现实。

    距离入学典礼还有三十分钟。

    “你是新生吧？典礼要开始罗。”

    少年从爱用的书籍网站登出，收起终端装置准备从长椅起身时，头顶传来声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制服裙子，以及左手所戴的宽手镯。

    这是将普及款式进行大幅度的轻薄改造，并且考量到时尚要素的最新型esi。

    ——以太辅助干涉仪（Etherassistedinterferometer）。

    别名“以太杖”或“干涉仪”。

    在这个国家，也有人称为“电子法杖”。

    esi会代替咒文、符咒、印契、奥术阵

    奥术书等传统手法或道具，提供发动奥术所需的启动式，是现代奥术技师必备的工具。

    以不同字句或短文使用奥术的咒文，目前已经没有继续开发了。即使并用符咒或奥术阵，使用奥术的时间再短也要十秒左右，长的话甚至需要超过一分钟的咏唱，但esi可以借由不到一秒的简易操作来取代。

    并不是没有esi就不能发动奥术，然而大幅缩减奥术发动速度的esi，奥术技师几乎是人手一台以强化特定技能为代价，只以意念就能引发超自然现象的所谓“超能力者”，也有许多人为了启动式系统的速度和稳定性，成为esi的爱用者。这亦为超能力者中的主流。

    然而，并不是任何人只要拥有esi就能使用奥术。

    esi只提供启动式，发动奥术是奥术技师自己的能力。

    换句话说，esi对于无法使用奥术的人是没用的累赘，拥有esi的人，几乎百分之百和奥术有关。

    而且依照少年的记忆，获准在校内随身携带esi的学生，只有学生会以及某些特定委员会的成员而已。

    “谢谢您，我立刻过去。”

    对方的左胸，当然绣着王冠的徽章。

    将制服上衣撑起来的胸前隆起，并没有映入少年的意识。

    少年没有遮掩自己的左胸。

    他没有这样的自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