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学生会长的权限，承认二年B班李一与一年E班羽风的模拟战，是一场正式的比试。”

    “依照学生会长的宣言，我以纪律委员长的身分，在此承认两人的这场比试是校规所认可的课外活动。”

    “开始时间是现在算起的三十分钟之后，地点是第三演习室。这场比试不对外公开，并且允许双方使用SIC。”

    模拟战是用来避免发生校规禁止的暴力行为——也就是斗殴事件的处置。

    夏羽与严丽以堪称严肃的声音如此宣布后，唯连忙开始敲打终端装置的键盘。

    ◇◇◇

    “入学才第三天，我安分学生的形象这么快就毁了……”

    以学生会长盖章的许可证（这种文件依然是使用纸张）换来SIC收纳箱的羽风，站在第三演习室的门前如此低喃，随即后方传来一个语带哽咽的声音。

    “非常抱歉……”

    “你用不着道歉。”

    “可是，我又为哥哥添麻烦了……”

    羽风转身前进半步，把手举在妹妹的眼前。

    羽诺身体颤抖了一下，并且闭上眼睛。然而传来的却是温柔摸头的触感，使得她战战兢兢抬起头来。

    她的双眼宛如随时会泛出泪珠。

    “我在入学典礼那天也有说过吧？

    我没有办法生气，但因为你会代替我生气，所以我总是能得到救赎……这时不要讲对不起，你应该对我说另外一句更适合的话。”

    “好的……请哥哥加油。”

    羽诺以手指拭泪，露出笑容回应。羽风同样以笑容点头示意，然后打开演习室的门。

    “真意外。”

    打开门劈头就是这句话。

    “意外什么？”

    在演习室迎接羽风的，是被指名担任裁判的严丽。

    “你的个性原来颇为好战。我原本以为你不太会在意他人的评价。”

    虽然嘴里表示意外，但她的眼神因为期待而闪耀。一股长长的叹息涌到喉头，羽风以钢铁般的自制心——这种说法或许过于夸张——把这声叹息吞了回去。

    “我原本以为，阻止这样的私斗应该是纪律委员的工作。”

    取代叹息说出来的话语，多少带着一些挖苦的意思，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看起来对严丽完全无效。

    “这不是私斗，是正式的比试。

    夏羽不就这么说了吗？

    所谓的实力主义，并不是只适用于一科与二科之间，反倒是最适用于一科生之间。

    不过，一科生与二科生使用这种方式一分高下，应该是前所未有吧。”

    原来如此，无法只以争辩解决就以实力解决，反倒是她所赞许的做法。

    “学姐成为纪律委员长之后，『正式的比试』是不是就变多了？”

    “确实变多了。”

    严丽这种毫不自省的态度，不只是羽风，在羽风身后待命的羽诺也露出苦笑。

    接着，严丽忽然改为正经的表情探头过来。

    “所以，你有自信吗？”

    在感受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轻声询问。

    过于接近的距离，使得羽诺柳眉倒竖，不过幸好（？）羽风的视界被严丽若有含意的笑容占据，所以没有看到妹妹这种过度反应。

    在比自己低半个头的高度，一对细长的双眸以上扬的视线凝视，加上隐约传来的芳香，使得羽风自觉内心情绪在性方面开始兴奋。

    自觉到这一点的瞬间，这种感觉从羽风身上切离出来，成为“自己”这个客观物体内部产生的现象。这股情绪上的兴奋，在他脑中转换为单纯的情报资料。

    “李一的实力在本校可以排进前五名。真要说的话，他比较适合团体战，个人战不算是他擅长的领域。不过即使如此，也几乎没有人能够一对一打赢他。”

    严丽以娇媚的语气，说出这番毫无魅力的话语。

    “我没想过正面交锋。”

    然而羽风毫不动摇，以冷淡，或该说是宛如机械的声音回应。

    “你真冷静……害我稍微对自己的女人味没有自信了。”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严丽很明显是在消遣他。

    “噢……”

    羽风不知道还能如何回应，只能点头含糊带过。

    “如果这时候脸红一下，稍微展现可爱的一面，我觉得会有更多人愿意协助你。”

    严丽咧嘴露出笑容后退，就这么走向中央的起始线。

    “真是令人伤脑筋的学姐……”

    羽风认为，她应该就是会在治世求乱，为乱世带来太平的人种。

    对于想要和平度日的人们来说，就只是会闯祸的麻烦人物。

    入学至今变得风波不断的人际关系，使得羽风真的叹了口气，并打开SIC收纳箱。

    黑色手提箱里收藏着两把手枪造型的SIC。

    羽风取出其中一把，从实际手枪安装弹匣的部位，抽出形状类似的装置换成另一个。

    除了羽诺，所有人都深感兴趣观察着这段过程。

    “让各位久等了。”

    “你总是随身携带复数的储存装置？”

    特化型的SIC能够使用的启动式数量有限。泛用型SIC可以储存各种魔法系统合计九十九种启动式，相较之下，特化型SIC只能储存相同系统的九种启动式。为了弥补这样的缺点，研发了一种可以交换启动式储存装置的SIC，不过特化型原本就是擅长特定魔法式的魔法师爱用的演算装置，所以提高魔法多变性的需求并不高。即使携带复数的储存装置，到最后也几乎只会固定使用一种。

    不过，对于严丽充满好奇心的这个问题，羽风说出的答案，显示出他属于少数派。

    “是的，因为我的处理能力不足以熟练使用泛用型。”

    站在正前方的李一，听到这番话就浮现冷笑，但没有对羽风的意识造成任何波澜。

    “好，那我来说明规则。

    无论是直接或间接攻击，禁止使用致对方于死地的术式。也禁止会造成对方身心障碍并无法恢复的术式。

    会直接破坏对方身体的术式同样禁止。但可用顶多只会造成扭伤程度的直接攻击。

    禁止使用武器，可以赤手空拳进行攻击。如果想使用踢腿招式，必须现在脱鞋换上学校指定的软垫鞋。

    如果其中一方认输，或是裁判认定无法继续比试，就算是分出胜负。

    双方必须退到起始线后面，在下达命令之前不准启动SIC。

    若是其中一方不遵守上游规定，将直接判定败北。到时候我会强行制止，所以给我做好觉悟了。以上。”

    羽风与李一点头回应，在相距五公尺的起始线对峙。

    双方都是毫无嘲笑和挑衅的紧绷表情，不过李一脸上隐约透露出从容的气息。

    伸手构不到彼此的间距。若是这种距离，即使对方拥有职业橄榄球员的冲刺力，使用魔法还是比较快。因为是进行魔法比试，所以理所当然会将环境设定为对魔法有利。

    这样的比赛，通常都是先以魔法命中的一方获胜。即使无法一招击倒，对方也无法免于受到损伤。受到魔法打击之后，依然能冷静构筑魔法的，拥有强韧精神的魔法师并不多见。在遭受魔法攻击时，构筑中的魔法就会消散，并且受到对方的追击而落败收场。

    而且，依照必须同时启动SIC的规则，李一确定身为一科生的自己，不可能会输给二科生这个嚣张的新生。SIC是能够最快发动魔法的工具，即使在比赛开始之前暗自使用SIC以外的手段，也比不过SIC的速度。而且使用SIC发动魔法的速度，在魔法实技成绩占了最大的比重，也可以说是区分王冠一科生与烂纸二科生的最大关键。

    羽风是手枪造型的特化型SIC。

    李一是最为普及的手镯造型泛用型SIC。

    特化型SIC有速度优势，泛用型SIC有多样化的优势。

    不过，就算是使用速度胜于泛用型的特化型，也无法弥补一科生与二科生的差距，何况对方是新生。所以李一即使认为自己没有败北要素，也不能说他骄傲自满或粗心大意。

    羽风握着SIC的右手指向地面。

    李一将右手放在左腕的SIC。

    两人等待着严丽的命令。

    场中鸦雀无声。

    在寂静确定统治全场的这一瞬间……

    “开始！”

    羽风与李一的“正式比试”揭开了序幕。

    李一的右手在SIC上游走。

    虽然只是单纯输入三个讯号，动作却宛如行云流水。

    他原本擅长的术式，是中距离以上的广范围攻击魔法。

    真要比较的话，不擅长近距离一对一的比试。

    不过这也是“真要比较”的状况，就读第一高中至今整整一年，李一未尝败绩。

    不分个人战或团体战，可说是对人战斗专家的严丽；射击魔法的速度与准度超乎常理的夏羽；享有“不动堡垒”别名的社团联合序幕。虽然李一在三巨头面前可能自叹不如，不过除此之外，别说学生，他甚至自负不会比老师们逊色。

    这不见得是他自以为是。

    重视速度的单纯启动式立刻展开完成，李一以近乎一瞬间的速度准备使用魔法。

    下一刹那，他差点放声尖叫。

    他的比试对手，那名没有自知之明的一年级学生，进逼到足以遮蔽视线的超近距离。

    李一连忙修正座标，想要使用魔法。

    基础单一系统的移动魔法。

    被魔法式捕捉的对象肯定会被震飞十公尺以上，并因为这股冲击而无法继续战斗。

    然而，魔法没有发动就告终。

    不是因为启动式处理失败。

    是敌人的身影消失了。

    虽然魔法式的发动座标不需要定义得过于严谨，但如果视线内的目标物消失在视线之外，也就是从认知范围消失的话，就无法避免错误发生。

    原本用于改变目标物运动状态的灵能情报体，没能产生效果就消散。连忙环视两侧的李一，受到来自侧面的强烈“波动”摇晃。

    连续三股波动。

    不同的波动在李一体内重合，化为大浪卷走他的意识。

    胜负在瞬间底定。

    有一种形容词叫做“秒杀”，而刚才的比试不到五秒。

    羽风举起的SIC枪口前方，李一的身体无力倒地。

    “……胜利者，羽风。”

    严丽宣布胜利者的语气反而低调。

    胜利者的脸上没有喜悦。

    表情平淡，看起来只像是完成了该完成的事情。

    羽风简单行礼致意之后，走向放着SIC收纳箱的桌子。

    不只是表面上的动作，他很明显对于自己的胜利毫无兴趣。

    “慢着。”

    严丽从后方叫住他。

    “刚才的动作……你预先发动了自我加速术式？”

    听到她的询问，夏羽、轻圆与唯三人，也试着回忆刚才的对决。

    下达比试开始口令的同时，羽风就移动到李一的面前了。

    而且在下一瞬间，他的身体位于李一右边数公尺远的位置。

    足以令人误以为是瞬间移动的速度。

    看起来，这不像是凡人肉身做得到的动作。

    “这是不可能的。我想学姐应该最清楚才对。”

    不过，这方面正如羽风所说，严丽以裁判身分，谨慎观察双方是否有偷偷预先启动SIC。不只是看得到的SIC，还考量到可能会暗藏SIC，一直观察着灵能的流动。

    “可是，刚才那个……”

    “那不是魔法。货真价实是身体的技术。”

    “我也作证，那是哥哥的体术。哥哥有在道士的门下接受指导。”

    严丽咽了口气。擅长对人战斗的她，那个道士的大名。不像严丽认识那人的夏羽与轻圆，对于只以身体本领就能达到魔法辅助效果的博大精深古流派，无法掩饰惊讶。

    但是众人并没有只是感到惊讶。夏羽以魔法研究者的立场再度提出询问。

    “那么，那种用来攻击的魔法也是道子术吗？

    可是就我看来，那一招就只是纯粹将灵能波动释放出来而已……”

    虽然如此询问，但她的声音和用词都很僵硬，果然是因为无法藏起惊愕的情绪吧。

    对魔法师来说，询问其他魔法师使用的非公开术式的构造，是违反礼节的行为。不过灵能弹的操控正是夏羽擅长的魔法，羽风刚才展现的攻击，就像是把不会产生物理作用的灵能本身当成武器。对于这种攻击能够重创李一的个中机制，夏羽似乎无法压抑自己的好奇心。

    “虽然不是道术，但『利用灵能波动』这部分是正确答案。那是振动的基础单一系统魔法，我只是创造出灵能波而已。”

    “可是这样的话，我无法理解李学弟为什么会昏倒……”

    “因为晕了。”

    “晕了？到底是怎么晕的？”

    对于歪过脑袋的夏羽，羽风没有露出嫌麻烦的态度，继续平淡进行说明。

    “对于魔法师来说，灵能就像是可以辨识的光线或音波一样感觉得到，这是使用魔法的必要技术。不过会产生一种副作用，就是魔法师置身于预料之外的灵能波动时，会有种自己身体真的在摇晃的错觉，这种错觉甚至会影响到身体。在催眠术里，只要给予『烧烫伤』的暗示，就真的会出现烧烫伤的痕迹，两者的机制相同。套用在刚才的状况，就是对方产生了『正在摇晃』的错觉，产生强烈的晕船症状。”

    “怎么会这样，难以置信……魔法师平常就处于灵能波动之中，应该已经适应灵能波了。因为不只是无系统魔法，启动式与魔法式也是一种灵能波动。即使如此，居然会有灵能波能让魔法师站不稳，这种强烈的波动，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回答夏羽这个疑问的人是轻圆。

    “是波动的合成吧。”

    “圆妹？”

    即使是聪明的夏羽，似乎也无法只以这句话就理解。轻圆的说明当然也不仅如此。

    “连续制造三道振动频率不同的灵能波，将三种波动的重合位置调整在李一身上，借此创造出类似三角波的强烈波动。

    你居然能够进行如此精密的演算。”

    “分析得太漂亮了，圆学姐。”

    虽然轻圆对于羽风的演算能力倍感惊讶，不过羽风认为，第一次看到就能分析成功的轻圆或许比较高明。

    不过，轻圆真正的问题在于其他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怎么使用三次振动魔法？

    如果有这样的处理速度，你的实技成绩肯定不会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