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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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紫色的睡莲(上)

    我叫小玲。我是出生即苦难的人。或许会有人说,人生就是生下来,活下去,没有人的一生是完全幸福度过的。可是它对我,似乎格外的不友好。

    自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我的父亲,问及母亲,她告诉我他们很早就离婚了,后来父亲去了国外,再也没有回来。

    我一直跟着母亲一起生活,母亲提起父亲的时候,总是恶狠狠的模样,母亲固执的认为是我的不详逼走了父亲,将全部的怨恨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动辄非打即骂,她总是骂我:“你就和你那没良心的父亲一样,就会气我。”边骂边哭,以至于我从来都不敢告诉母亲,我也想有个爸爸。

    每次看到别的小孩都有爸爸妈妈接送,而我只能自己走回家,我的心里都在祈祷,老天爷可以赏赐我一个爸爸。

    但我是理解母亲的,我也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生活有多么的不容易。我同情母亲的苦难,我事事顺着她的意,或许是我的乖巧懂事感动了母亲,后来她便不再骂我,只是生活的依旧很艰难。

    小小年纪的我便知道,只有读书可以改变命运,我一刻也不敢懈怠,从上小学开始,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很多街坊邻居都夸我懂事,既聪明又懂事,学习还好,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的,有一个阿姨见到母亲总会说:“阿莲,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这时候,母亲就笑的很开心,我也很得意,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母亲跟着我享福。

    可事与愿违,我和母亲的安宁日子在我高考之后就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打破了。

    母亲在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被同事送到了医院,等我到了医院的时候,母亲还没有醒来。

    医生告诉我,母亲是由于常年操劳导致心脑血管损伤,这次幸好送医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医生提出了要想得到最好的治疗,需要采用靶向技术,国内还不够成熟,建议出国治疗。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等母亲醒来,我们再商议这件事。

    母亲工厂的人也来探望了母亲,厂长是最后来的,那一天,他告诉我,母亲需要静养,他们不敢再用她了,给了2千块钱作为补偿,希望我代为转告。

    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拒绝那两千块钱,因为母亲住院的费用都是送她来的同事垫付的,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钱继续呆在医院,可是母亲还没办法出院。

    医院已经下达了两次催缴通知书了,再不交费母亲就不能住了,我发疯似的跑回家了,我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母亲的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木箱,木箱上雕刻着一朵紫色的睡莲,真是漂亮极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木箱,也没听母亲提起过,但我知道这对母亲来说必定很重要,木箱显然已经很旧了,上面的漆都有些脱落,但紫色的睡莲上只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想来母亲在的时候是天天擦拭的,这段时间,母亲不在上面的睡莲也有些暗沉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总在昏暗的灯光下,抱着箱子发呆、落泪。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我只想把它劈开,看看里面有没有钱。

    在我费尽心机把箱子上的锁撬开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或许这里面就有我母亲的救命钱。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箱子里只有几张泛黄的信纸,看得出也有些年月了,我忍不住好奇的看了起来,这,应该是父亲留给母亲最后的念想了吧!

    在箱子底下还有一张纸条,上面记着一个电话号码。我隐隐约约感觉到那就是父亲的电话。

    在我准备合上箱子的时候,看到了箱子上面刻着的那一小行字,不仔细看的话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母亲名字里的那个莲。

    我将那个电话号码装在了兜里,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问问,可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医院的电话再次打来,如果再不缴费,就没办法再继续用药了。

    我挂断电话,立即掏出那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拨了过去,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听。

    就在我打算放弃的时候,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我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喂,您好,哪位?”

    “您好,我是阿莲的女儿,我叫小玲。”

    当我紧张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显然,对方是认识母亲的,那必然是父亲无疑了。

    隔了好久,那边才再次开口说道:“是小玲啊!有什么事情吗?”我的心再次跌落谷底,男人疏离冷漠的语气,叫我不知该说什么。

    “我,我妈妈住院了,急需用钱,你可不可以帮帮我们?”

    “需要多少?”

    “一万就够了。”

    “好,稍后我转到阿莲的卡里。”

    “爸爸,爸爸,快走吧!要不游乐场该关门了。”“——好的,我知道了。”

    我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对话,爸爸,游乐场,那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字眼,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要不是被父母宠爱,怎么会有那样天真烂漫的声音呢?

    我慌忙挂断了电话,我甚至不敢再道一声再见,生怕下一秒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我仰起头,望向房顶,感觉一片漆黑。

    这就是我和父亲的第一次见面,十几年了,我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而他却对我没有问问我们过的好不好,也没有问一句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过了好久好久,我才将脸上的泪花擦干,关上门,去了医院。母亲躺在那里,仅仅一个多星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精神奕奕,整个人彷佛一下子就被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