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监牢

    寿乡侯-贾穆，冷颜看着刑房中受刑之人。打了三天，尝遍了二十五种刑罚，就差抽筋拔骨了，可这人翻来覆去的就是一句话：纵使长夜难明，亦有人舍身燃灯。

    他不用说这话，贾穆也明白他是死士。可这人终归是肉体凡胎，就算意志力再强，也该有个极限。扪心自问，换成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但他的嘴，还必须得敲开，因为他是行刺天子的要犯！陛下有旨，就算是放干他的血，也必须敲开他的嘴，找到幕后指使之人。

    想当年，老爷子跟着董卓、李傕、郭汜，干过多少见不得人事，收拾过多少硬骨头。贾穆是毒士之子，要说没在他爹那学点手段，那绝对是假的。

    唉！叹了口气，贾穆起身开始挽袖子：“你有福啊，一个侯爵亲自伺候你。可没办法，谁让陛下没那么多耐心呢！”

    刚抄起刀来准备动手，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中丞到！

    贾穆很不情愿的放下刀，长长出了口气，压下烦躁的心情，转身强挤笑脸，对进来的文士拱手：“徐中丞，不好好养伤，怎么到这来了。”

    指了肚皮，示意有伤，徐庶自顾坐了下来，笑着对贾穆言道：“侯爷，陛下让本官来问问，进展如何？”

    徐庶自归曹营之后，表示的一直很消极，哪怕是拥立曹丕劝进之时，他也是化名徐福上的表。他这个人，太孤傲，也太爱惜羽毛，只关心民生问题，从不过问军务。

    年初时，被晋为御史中丞，挂了个右中郎将的虚衔，一直也不太受曹丕的待见。这次也是随陛下在洛阳乡间体察民情，一群刺客假扮成村民，突然袭驾，徐庶为护驾腹部中了一刀。

    这一刀挡的好啊，把徐庶这个局外人，推到了前面，陛下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不仅派了御医到府救治，更是亲自到府探望，这在整个魏国都是极其罕见的恩遇。

    这回更好，竟然还让他来过问这等事！贾穆当然是想不通，也不想说。但瞧到随之而来的夏侯尚冲其点头，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通报相应的情况。

    死士嘛，自然有死士的觉悟，打死不招，又能怎么办？难啃一点都不奇怪！

    当然，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们的兵器都有黑色图层，是典型的墨铁铸造，全天下只有南阳球墨铸铁之术，能达到这个效果。

    而且，还搜到了几本通关文书，统一是南阳郡开出来的。有这两点在，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来自南阳，或者南阳是他们中转之地。

    当然，行刺的三十五人，无一例外都是身经百战之士，光护驾的武卫军就阵亡八十五人。可以确定，他们都是专门训练出来的，行动也是专门策划的。

    “贾候，能让徐某试试吗？”

    贾穆笑了，他这三尺钢刀都不管用，他徐元直想通过三寸不烂之舌，就让这死士开口，太天真了吧！

    行！贾穆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与夏侯尚坐在一起，倒了一碗酒，一边喝一边看，好好跟御史中丞学学呗！

    徐庶呢，也不在贾穆的黑脸，走到死士头目面前，阐明了一个观念：死士一般分两种，一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乃利益驱使，只要价钱合适，他们不计较跟谁干，跟不计较杀谁。

    另一种，则是以义动人，就像荆轲，为报太子丹知遇之恩，只身赴秦行刺杀之事，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很显然，他就是属于后者，否则也不敢来刺杀当今天子。

    徐庶不会用刑逼供，更不会问他幕后黑手是谁，因为改朝换代这种事，要靠刺杀来完成，这样的人也成不了什么事。让别人牺牲生命，来换取他的大业，人品也却是堪忧。

    像这种只会躲在黑暗中钻营的蝇营狗苟之辈，能取得天下吗？能争取到人心吗？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成功了，他们这些死士也早就化作了尘土，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听本官一言，你的一生只是过半，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后面。所谓尽忠之事，意思到了，差不多就行了。”

    “蝼蚁之力，如何能撼动百万大军！要是几个人就能成事，朝廷养这么多军队干嘛！”

    徐庶腹部的一刀，就是被他砍的，可以说亲眼目睹了他的身手。这么好的武艺，只要能弃暗投明，还能有大好前途的。

    话间，徐庶回顾贾穆：“贾候，他若投诚，可否给个官身，保其一世富贵！”

    贾穆也是淡笑答道：“就冲他在刑房挺的这三天，本候原本上书保举一番。”

    谋逆君父乃是大逆之罪，当赤其三族，这是王法，谁也改不了。但若是他能够反正，选择与朝廷合作，揭发幕后指使者，贾穆就有足够的理由保下他。

    可对徐庶、贾穆抛出的橄榄枝，死士头领并不感兴趣，反而讥笑他二人是助纣为虐之辈，是只知阿谀奉承的小人，行的妾妇之道，着实让他这个阶下之囚看不起。

    曹丕坐了天下就太平了？还不是一样的兵革不止，田园荒芜，走到哪儿都是一片败落之相，这样的君主，不配得到他的忠诚！

    你！听到死士头领大言不惭，诋毁君父，贾穆和夏侯尚皆面露愠色。正要上来修理他，却被徐庶抬手拦下，二官只能拂袖，坐下来怒目视之。

    “陛下在你眼中是暴君，可以，人各有志，不能勉强。但本官好奇，指使你来行刺之人，说过他治理天下的理念吗？”

    听到这个，死士头领面色变的温和起来，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那个给他饼子的少年。他也曾问过那少年，几个饼子，就换一条人命吗？

    那少年答道：跟着我走，好处很多。以后，天下不会再有那么多称孤道寡的王，也没有为祸一方的豪强，更没有没完没了兵灾人祸。

    庄户的牛不会被乱兵匪类牵走，所有的人都有田种，后代子孙都有学上、都有书读；道路四通八达，商人旅客不用担心人财两空，曝尸荒野。律法将是决定一个人荣辱、生死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