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射山

    黄皓倒腾着小碎步，走到刘禅身旁躬身进言：“陛下，陈留王夫妇到了！”

    哦？

    刘禅摘下斗笠，放下袖子，走到目瞪口呆的刘协夫妇面前，郎笑道：“怎么，觉得朕不像是皇帝！”

    的确不像！哪有天子一身麻衣，拿着锄头在田间干活的。就算是刘协，也是在被废后，才在民间行医的。

    但刘禅这么做，又是为何？如此一来，天子的威严何在？

    刘协夫妇也正是因此疑惑，才忘了礼数，还是灵巧的黄皓轻咳了一声，才把他们从震惊中叫回来。

    又有些慌乱的夫妇正要行礼，但却别刘禅拦下：“今天只论兄弟，不论君臣！”

    话间，刘禅招了刘永、刘理兄弟，命他们见过皇兄皇嫂，又让从旁侍卫的新野候刘林，以晚辈之辈参拜伯父。

    寒暄过后，曹节则是跟着皇后张星彩、吴贵人一到入内，去逗弄刘璿、刘瑶兄弟。而刘协与刘禅坐于树阴之下，对饮话闲。

    “伯和兄！朕还要替先帝跟你说声抱歉，衣带诏之托，非不尽力，实在是力有不怠！”

    天下之势，刘协应该能看明白，关羽北伐的目的地，就是许昌。欲迎立刘协，重光汉室。但关羽失败了，季汉也因此大损国力。

    先帝继统于西川，是在曹丕之后不假，但没就得刘协出来，也算是自食其言。而刘禅如今如此宽待，也是为了替先帝做些补偿，了结昔日的因果。

    自今以后，刘协便与刘永、刘理一样，是大汉的王了。刘协想干什么都行，若是想在朝为官，除了丞相的位置，他可以随意挑选。

    看着天子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摇了摇头，淡笑言道：“陛下，您看臣这一头华发，还能有什么气力！”

    他清楚，这是刘禅对他的试探，他更清楚，这份试探是好意的。毕竟以刘禅今时今日的地位，想杀他，易如反掌，跟碾死蚂蚁一样没什么区别。

    于是，刘协想刘禅表示，炎汉有德，先帝继统于西川，陛下继而立之，此天命也！至于他，从禅位给曹丕的那刻起，便已经不是天子了。

    况且，他已年近六旬，头发花白，牙齿松动，老眼昏花，恐不能为兴复汉室出力，唯有效法刘贺，安生度日，让陛下省心而已。

    当然，身为汉室子弟，又是败亡之君，刘协也愿为汉室略尽绵薄之力。话间，便掏出一份绢帛递给刘禅，言此为汉室最后一分底蕴，亦为陛下所需。

    刘禅挑眉，展开绢帛，目露惊异之色，他是真没有想到，刘协区区废帝，竟然还握有这么大的秘密，更没有想到汉室的祖先，目光竟然如此之远。

    “伯和兄，你可知道这绢书意味着什么！”

    “臣自然是知晓的，臣年轻时没有机会用，而现在臣，没资格用。”

    刘禅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感叹刘协识时务，若不是赶上王朝末年，也必然能缔造一朝盛世。

    刘协送了他这么大一份好处，刘禅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见曹节牵着刘璿在廊下玩耍，便指着那孩子对刘协说道：“那是朕的长子，今年四岁了！”

    汉继周制，奉行嫡长子继承制，虽然实际即位的并不一定是嫡长子，但嫡长子依然是宗法中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刘璿乖巧伶俐，性子温和，刘禅甚为喜欢，欲立其为储。立储简单，但开蒙良师难觅，丞相自然是最合适的选择，然其忙于军国之事，恐无暇分身。

    “伯和兄，温和诚至，精通典籍，又是天家至亲，这太傅之职，便有皇兄来领，如何？”

    刘协是要推辞的，但刘禅却说出了他不能拒绝的理由。刘协年少时，亦怀挽狂澜于既倒，重造汉室河山之志。

    然因缘际会，刘协一腔抱负，皆付诸东流，最终成了汉室的罪人。就算经过岁月磨洗，棱角磨平，但心中不免有憾。

    刘禅用宠溺的眼神，伸手抱起跑来的刘璿，谓刘协曰：“咱们这辈子人，把该打的仗打完，等到他了，便可做个太平天子！”

    让刘协做刘璿的启蒙太傅，便是让他了却心中遗憾，虽然刘协做不了，但他的学生，还是能做的。

    刘协一生无子，见刘璿伸着莲藕一般的小胖手向他身手，刘协也是下意识的伸手抱过来。见怀中的刘璿眼神清澈，他沉寂多年的心，又悸动起来。

    把刘璿放下，刘协撩起下摆，俯身叩首：“臣刘协，领旨谢恩！”

    好好！刘禅还让小刘璿跪下，向刘协行拜师之礼！

    眼角泛着泪花的刘协，扶起小刘璿，上下摸索，想拿一份见面礼给学生，可摸了半边却身无长物。

    刘禅见他有些尴尬，便要出言圆场，却不想刘协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翠玉，挂在了刘璿脖子上。

    “此玉，灵怀皇后的陪嫁，于为师百日之宴始，伴吾半生。玉者，天地精华，君子温润如玉。希望此玉，能给你带来顺遂！”

    拜师礼结束后，刘禅在射山庄中，为刘协摆下接风宴，除了刘永、刘理、刘林三位宗室子弟外，在朝两千石的大员，皆在宴中。

    席间，刘禅向诸臣介绍陈留王将出任皇长子太傅一职，又一一向刘协介绍季汉的重臣。臣工们对这位毁誉参半的废帝也是非常好奇，更对刘禅收服废帝为己用的胸襟佩服不已。

    如今的季汉，有了汉废帝的加入，更能彰显其正统之名。天子的恩威，也将凌驾于魏吴两国之上。汉室中兴之路，由此大开！

    且刘禅还向诸臣颁布旨意，建兴七年正月，汉室迁都回长安，蜀中各部也于今年，分批有序向长安迁徙。御驾也将于秋分之时，驾幸长安。

    司徒廖立，右仆射蒋琬及各部尚书，也纷纷拜服于地，叩首齐声高呼：陛下万岁，大汉永昌！

    刘禅起身，从阶上下来，举杯与刘协言道：“皇兄，且安心看朕，如何廓清寰宇！”

    刘协也是满脸笑容，举杯回道：“臣也预祝吾皇大业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