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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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前路茫茫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一声颂唱,雅乐声起。

    只见,伴随着雅乐声声,上着粉米、黼、黻三团三章的玄色衣,下穿镶蓝底金锦纁裳,腰系纁丝带,脚蹬皂靴的沈俊仁缓步从“敬诚”牌匾下走过,经前厅过天井步入正厅,他的身后跟着二叔公沈世镘和四族叔沈翊清与他一般的打扮。

    这一天是沈俊仁正式接任族长的日子,沈氏在沈家祠堂隆重举行典礼。

    “先祖敬诚公讳世琇,太祖十五年自吴县举家迁徙至此,生子清龢、清玮、清珏,开我沈氏,繁衍生息,……至五世祖毅忠公讳典儒居庙堂,清廉为民,滋我沈氏,耕读传世……今遭罹难,幸有俊仁,挽我沈氏,续吾祭祀,奉告先祖,立为族长,率吾苗裔,兴我宗祠。拜!”

    二叔公沈世镘的祭告文书将沈氏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作为旁听参与的李麰也是此刻方才了解到这沈家的五世祖竟然就是曾出任过应天府知府、右都御使的沈典儒。

    待祭礼一切结束,李麰来到祠堂后厅。这里前些日子被吴老大占据弄得乌烟瘴气,此时沈俊仁正在组织人手继续恢复。“世清俊彦,典章雅文。伯友兄,今日方知沈氏之荣光。”

    沈俊仁不由得笑言:“来瑞,谬赞了!今蒙先祖不弃,方可让沈氏重立。否则可真是……”正说着只见二叔公沈世镘来到后厅说道:“俊仁,祖公不行了!”

    祖公——沈文泽,是目前下沈庄内辈分最大的老者,年八十有三,平时身体还算健朗,先后有四子二女,长子沈世恪、次子沈世隆、三子沈世平、四子沈世铎,但次子和三子都已经在年馑中故去,两个女儿也远嫁他乡,身边留下的唯有长子世恪与四子世铎。这次沈氏遭难,沈文泽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沈俊仁闻听,急忙带着二弟俊义和三弟俊礼与二叔公一道前往沈文泽家。

    “祖公!”沈俊仁进到屋内看着躺在炕上的沈文泽急忙上前探视。

    沈文泽艰难的睁开眼,看着沈俊仁,大脑似乎在努力思索面前之人是谁。过了好久,沈文泽用微弱的声音,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俊仁,靠你了!”

    沈俊仁贴着沈文泽的唇边方才听清祖公所说的话语,肯定的说道:“祖公放心,俊仁省的。”

    沈文泽听见俊仁的答话,嘴角带起了笑意,这一刻老人家似乎将满心的担忧都化解了,只是沈俊仁的心中却是越发伤悲。

    心中悲伤的沈俊仁留在祖公家,与沈文泽的长子沈世恪一起为祖公擦拭身体,而后为祖公穿上寿衣。另一边沈文泽的四子沈世铎走访庄中的各户向族人报去祖公去世的信息。

    是夜,祠堂在同一天再次大开正门,只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是,此刻的额祠堂在一片白幡的阴沉下格外悲凉。

    前厅的正中摆放着一个棺椁,沈文泽的长子沈世恪、四子沈世铎跪在棺椁两侧,而作为族长的沈俊仁跪在棺椁前郑重行礼,而后起身跪在沈世恪身边。沈家的族人按照辈分一一上前行礼。

    李麰也穿着一身孝服来到沈文泽的灵堂,看着跪在祖公棺椁前的沈俊仁,缓步向前跪倒沈俊仁身侧说道:“伯友兄,将来何如?”

    沈俊仁沉思很久,摇了摇头。从心而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算起来,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在这里待得的日久,与身遭这些或是亲人、或为友人相处日深,便同这里更有了牵扯不断的感情。

    目下,又是乱世!对于沈俊仁而言,乱世以前只是书本上的时代,人命如草芥对于他而言没有切身的感受,只是经过这一番遭遇,让他对这个时代有了最清醒的认识。

    只是土匪的祸乱,便让下沈庄人口累计失去了五十四人,如果再来一场呢?尤其是李麰的经历,更是让他心有余悸。宜州城,三年前应有七千余户,城破之后听李麰说仅百余户幸免于难。那下沈庄若不幸被卷入战火之中,恐怕包括自己在内都难以走脱。

    该如何?该向何方?一想起三叔临死前不干和愤恨的眼神;想起梁本忠一家无奈与羞愤中选择自缢;想起叔公临终前的嘱托。沈俊仁的大脑一阵紊乱,此刻在听闻李麰的言语,他更加不清楚改怎样去回答。

    史书中,每每乱世,记载最多的无外乎是那些谋臣、武将、明主的荣光——汉末三国人们想到的是曹操、刘备、孙权、赵云、诸葛亮、荀彧诸人;隋唐交替人们想到的是杨广、李世民、窦建德、秦琼、长孙无忌这般;人们可以信口拈来的说出昆阳之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汉中之战、淝水之战、洛阳之战等等一场场著名的战役和决策者,可是没有人会记起生活在此间的大量民众是怎样求生,或如何求死!

    “天下大乱!”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其背后是数十万、数百万、数千万的生灵。很不幸,现在的沈俊仁不是有超人潜质的那些英雄,而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他有可能死,也有可能活,只是命运此时却不在他自己的掌握之中。

    “来瑞,已至乱世,于此间存活,想当顺民,也只是砧板上的鱼肉,倒头来纵是是一死。”沈俊仁回首望着李麰的双眼缓缓的说着,“与世抗争,恐也是一死!如你,何择?”

    李麰只是淡淡的说道:“伯友兄,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沈俊仁明白了,李麰所言死过一次,也就是他不想如宜州那样死的不明不白、毫无价值,他宁愿轰轰烈烈的在这乱世死去,也不愿如同猪狗一般任人宰割。“来瑞,你心中是否已有定策?”

    “伯友兄,我认为眼下的局势于我等已非常不利!”李麰说道,“神武军和西京军即将开战,战事一起,泾州又将陷入乱局。于此当下,我认为:其一,加固堡墙;其二,引水挖井;其三,编练村丁;其四,锻造兵器;其五,联络外援。重点是结寨自保,防止乱兵袭击。”

    沈俊仁认真思索片刻,突然站起来对着灵堂内的众人说道:“土匪之乱虽已平息,但我下沈庄损失惨重。现乱世已来,无人可以置身事外。

    塬下,神武军意欲再次与西京军交战,孰胜孰败我未可知,但我知道,无论哪家获胜,总有乱兵横行乡野。去岁,乱兵屠戮下颌峪、上桥、土家等四十余个河川村寨,犹在眼前。

    所以,唯有结寨方可自保。从明日起,下沈庄无分男女,皆分组战备。若有异议,逐出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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