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终醒。

    姜尔尔蓦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黎明时分，朝阳从海平线后慢慢升起，第一缕晨曦洒在波澜起伏的海面上。

    她静静坐在床上，漂亮的翡色眼眸环顾四周。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耳边只能听到微微的海风声和她自己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姜尔尔动作僵硬麻木的下了床，直直的走进了浴室，然后反锁上门。

    花洒开到最大，冰凉的水从她头顶淋下来，不多时就将她浑身浇湿透了。

    她的眼泪顺着脸上的水痕一起流下来，坠落的瞬间化为颗颗硕大晶莹的珍珠噼里啪啦的砸在地面。

    刚开始，她还没有哭出声，直到后面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终于崩溃的缓缓滑坐在地哭出了声。

    她哭得撕心裂肺，珍珠眼泪落了一地，

    而后，她的双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淡绿色的漂亮非凡的大鱼尾巴。

    姜尔尔看着自己身下长出的鱼尾，哭得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时隔两年，这条鱼尾再一次因为她情绪的失控而出现了。

    这才是她，这才是真正的的她！

    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根本不是什么姜尔尔，她不叫姜尔尔！

    她叫陆晚柒，这是陆念深为她取的名字。

    她是人鱼，是陆念深的爱人。

    想到陆念深这三个字，陆晚柒心脏突然疼得厉害。

    陆晚柒趴在地板上，疼痛使得她蜷缩着身子捂住了心口。

    她想起了全部，也包括自己是怎么失去记忆的。

    两年前，她被江暮寒从车祸现场带走，紧接着就被关了起来。

    那是一间很黑很小的屋子，除了一张铁床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被铁链绑在床上，每天每天，都有人拿着一根很长的针管来给她注射药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开始混沌，最终陷入了沉睡。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就成了白纸一张的姜尔尔。

    虽然是因为药物，可是，可是她怎么能真的完全忘了他。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他。

    “陆念深，呜呜呜……陆念深……”

    “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可以忘记你……”

    那是她最爱的人啊！

    陆晚柒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疼。

    一想到她这两年来对江暮寒言听计从，乖顺讨好，陆晚柒只觉得恶心，恶心得反胃。

    甚至，甚至江暮寒触碰过她的身体，他们曾躺在过同一张床上。

    陆晚柒痛苦不已，在花洒下疯狂的搓着自己的身体，企图把过往的种种都冲洗干净。

    可是，怎么可能呢。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抹得去。

    即便陆晚柒疯了一样的大力搓着自己的皮肤，搓得皮肤泛了红，也毫无用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晚柒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

    鱼尾消失，她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关了花洒，双手撑着洗手台看向水雾朦胧的镜子。

    伸出手朝着镜子一抹，陆晚柒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浑身湿润，长发凌乱，双眼又红又肿，脸色惨白得仿佛化了死人妆。

    陆晚柒安安静静的看着镜子中不人不鬼的自己，看着看着突然咧开嘴笑了。

    即便她想起来了，即便最后她还有可能回到陆念深的身边，即便陆念深不在乎，可是……

    她在乎！

    曾经的陆晚柒，连不小心和异性有点肢体接触都介意得很，如今却成了这样。

    为了不惹江暮寒生气，为了活下去，她承辱讨好，在他面前扮成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听话的玩偶。

    两年间，发生过多少事。

    陆晚柒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回想。

    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

    她和陆念深，没可能了。

    ——

    江暮寒来她房间找她的时候，陆晚柒早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

    如今的她已经恢复记忆了，面对江暮寒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单纯。

    她的心情很复杂。

    憎恨，惧怕，同情。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看到他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最为合适。

    “过来，吃饭。”

    江暮寒抬手，朝她勾了勾手指。

    为了不让江暮寒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陆晚柒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像以前那样乖巧的走到他身边。

    客房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把准备好的早餐一样样的摆放到餐桌上，然后询问了江暮寒还有没有别的需要，得到不需要的回答后，这才推着餐车出去。

    陆晚柒坐在江暮寒的对面，埋着头吃东西。

    她现在很没胃口，即使是她最喜欢的海鲜，此时吃进嘴里也食不知味。

    江暮寒没有吃东西，动作慵懒的单手撑着下巴安静的看着陆晚柒吃。

    就在陆晚柒刚咽下一口海鲜粥时，江暮寒突然站起来朝她这边倾过身，伸出手，食指和拇指紧紧扣着她的下巴。

    陆晚柒被迫抬起头对上男人那双充满了审视意味的冷漠双眼。

    江暮寒用的力气很大，掐得陆晚柒的下巴又酸又疼，似乎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要脱臼了。

    “小耳朵，哭了多久。”

    他启唇，语气冰冷令人后背发凉。

    陆晚柒漂亮的翡色眼眸里闪过一抹慌乱，她强行镇定下来∶“主，主人，我没有。”

    “没有？”江暮寒裂了咧嘴，笑得意味不明。

    他突然放开了她的下巴。

    陆晚柒还没松口气，只见江暮寒从对面餐桌走到了她这边。

    下一秒，她还未完全干透的长发被江暮寒粗暴的一把扯住，力道大到像是要把她的头皮给拽下来一样。

    陆晚柒疼得脸色刷一下变了。

    江暮寒完全不理会她的疼痛，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进了浴室。

    陆晚柒还没有站稳，后脖颈就被他牢牢抓着，脸贴上了浴室镜子。

    “小耳朵，你要不要好好看看你的眼睛。比兔子还红呢。”

    江暮寒阴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陆晚柒又疼又怕，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她于海中诞生，是大海的宠儿。

    来到陆地上后，是陆念深的心头宝。

    她的前半段人生，幸福得犹如泡在蜜罐里。

    直到——遇上了江暮寒。

    这个病态可怕的男人，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她，让她生活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

    她理解江暮寒的病态痛楚，同情他曾经的那些遭遇，可她还是会恨。

    他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来报复打击陆念深，就算最后赢了，从那段悲惨阴暗的过去中释然了，在她眼里他依旧是输家。

    因为他选择报复的手段并不光彩。

    陆晚柒突然有点庆幸自己之前失去了记忆，否则让她带着记忆被他折磨，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