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我要速回地府了，那陈致新……”

    “殿主放心。碧竹会送他们回去。”说着，妖王转身，吩咐碧竹将陈致新和他二嫂送回虹湾街。

    “你是现在就要立刻回去了吗？那我……”陈致新抱着他二嫂，似乎还想对我说些什么，但却被碧竹缠绕着，在一阵旋风中离开了。

    我总觉得陈致新老是有些话憋着没说出来，妖王似乎也是有些话要说，只是在凡人面前，他有所忌口而已。

    罢了，能请动阎罗的十二道唤神令，一定是地府出大事了。

    上一回见到这么多唤神令，还是师傅应邀去围捕那条险些化蛟的蛇妖呢。

    欸……不会这次也是……那我可得好好见见世面！

    待我接了阎罗唤神令，匆忙赶回地府时，只见阎罗黑着张脸，高坐陈冤殿“有冤必诉”的匾额之下，殿内围站的全是地府有头有脸的鬼差。

    开会了？十二道唤神令，就为了开个会？

    感觉哪里怪怪的，却说不上来。

    晨夕和泠然二人立在阎罗的左侧，二人远远见了我，都不约而同地向我使眼色。

    好吧，这我也看不出来。

    阎罗鬼官具在，我们也不好传心音，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我走到殿中央。

    一众鬼差见我已至，居然自动让路。能看到面部表情的，几乎都是晦暗不明——也许他们是在地府待久了，面部表情都已经失真，因而我实在无法判断。

    这是怎么了？

    惊堂木“啪”得一声响起，伴随着阎罗那一道厉喝：

    “王却逸！”

    “欸！”

    这声音，着实吓得我腿一软，直接跪在了阎罗正前方——通常鬼魂们陈诉冤情，大约就在我跪的这个位置。

    只要我跪得够快，阎罗的雷霆震怒就劈不到我。

    “哼！你跪得倒快！”

    阎罗按着惊堂木，满眼怒气，眼见着就要烧起来了，气得脸更黑了，衬得眼白更白了，着实是骇人。怪不得在陈冤殿走过一趟的鬼魂，都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

    “大人……”我讪讪开口，可他不让我说完话。

    “我且问你，当班时辰，只留几个小小孟婆孟公当值，而你却私自闯入凡尘，你该当何罪！”

    “不是、大人我……”

    “你玩忽职守，致使孟婆汤失效，尔后却知而不报，反倒私下追查，仍悬而未决多日，又该当何罪！”

    嗯！这事儿是谁给我泄露出去的？

    ——这下我明白为啥晨夕和泠然二人都在使眼色了。

    我悄悄抬头，偷偷瞟了眼晨夕泠然，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读到了：“认罪”。

    “纠察此事，居然要本官出动十二道唤神令才找得到你，可气煞我也！凡此种种，罚你个炼狱五百年都不为过！牛头马面！”

    “在！”牛头和马面两位仁兄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

    “速来！”说着，阎罗作势要去拿桌头的红签。

    妈呀妈呀，这是真要罚呀……

    “我有罪！大人我有罪！我知罪了！”我五体投地，高呼认错。

    “还请大人容我辩驳几句，再行处罚吧！”我低着头，扁着嘴，眼神往上瞟，观察阎罗的神情。

    “是啊。”晨夕见缝插针，连忙拱手，开口道：“大人，王殿主已在地府五百多年，自从前老泰媪后，她这是第一次犯错。法理之外亦容情，大人可听其陈情，或有情有可原的因由呢？”

    “对啊对啊。”泠然也上前一小步，道：“却逸她在地府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此事之前从未擅离职守，每年的绩效虽不在前列，但也都是不错的，算起来，也是有一些苦劳。大人您大可以听一听原因吧！”

    阎罗的神情逐渐缓和下来。

    底下其他鬼差窃窃私语，听得一位同僚嘴碎：“晨夕大人和她关系好，没帮忙遮掩吗？”

    这就涉及到原则问题了——地府的鬼官，要秉公持正，关系好就帮忙遮掩——尽管这确实是事实，晨夕和泠然真的这么做了——但被爆出来，不就成了“结党营私”了吗？

    “是谁在瞎说？！”泠然闻言，一时动怒，吼道：“若有心帮忙遮掩，晨夕大人何必向阎罗禀告此事？你们造谣也讲究个基本法好吗！”

    乖乖！我就说哪里怪怪的呢！

    我一脸无语，望向晨夕，我就说这事儿谁能干出来呢？除了晨夕大人还能有谁呢？

    晨夕调动了腕间的白线，我第一时间接收到了，他适时地又向我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榜一大哥”的“釜底抽薪”，不错吧？

    是！是不错。

    他估计也是不好直接进入那桃花村泥屋中的幻境，亦或是有别的理由，但总之，与其亲自去救我，不如让阎罗“疯狂”传唤我来得更快。

    行！我可真是要感谢“大哥”您的釜底抽薪呢！这回我就信你是有苦衷的！

    “肃静！”阎罗又拍了拍惊堂木，总算是给了我一个辩白的机会。

    于是，我便开口将孟婆汤失效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阐述了一遍。

    当然，稍微进行了点儿“艺术加工”，重点突出我在第一时间发现孟婆汤有问题之后，呕心沥血、日夜兼程的赎罪、补救心理；也把在凡间补救的过程当中的崎岖波折烘托渲染了一番。

    特别坦诚地禀明我是想先解决好再来赎罪认罚，只是掺和了妖界的事情，因而有些缚手缚脚，所以才迟了——这可是大实话。

    一些不太好说也不太必要提的地方，比如陈致新的事儿、炼狱尊使的事儿，我就通通隐去不报了。

    “……如今，还剩下最后一个魂魄了……”一口气说完，还真有些费心力，为了表现我悔罪态度之诚恳、改过决心之坚定，我又把痛心的表情调整为了果决，继续补充道：

    “就这一个魂魄，都是我亡心殿的耻辱！我王却逸此刻向诸位大人、同僚起誓：必在十日内解决，否则，自甘堕入炼狱受刑……一千年！”

    相信我此番话，定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大义凛然地像是在宣誓。

    果不其然，鬼差们也被我给……感动了。

    纷纷私语，佩服我认错态度的良好、赎罪过程的艰辛。

    恰在此时，殿外扑棱棱飞进来一只漆黑如墨、尾带赤羽的玄鸟，它绕过几个黑白无常，盘桓着落在阎罗的案头。

    落下的那一瞬间，一道阴郁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