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哥早就想拉着媳妇走了，听到老丈人这话，赶紧跑去发动车子，让两个哭闹的孩子先上了车，再把家里过年给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车里，车开到马路边，拉着挣扎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媳妇，硬生生的把她塞进车里，头都不回的开车走了，原地只剩下一股焦灼的汽油尾气散发的味道。

    大门口处，已经九十岁高龄的老婆婆，虽然耳背，但是孙媳妇大吵大闹的骂咧声，还是把她惊起了，目睹了眼前的一切的老人家，手里的拐杖忍不住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抖擞了几下：“我这辈子遇到过多少的人呀，我见过多少的儿媳妇，从没有一个像她一样的。”

    婉母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妈，外面冷，咱们回屋去吧。”

    婉母扶着老婆婆趔趄着回了家，直到坐定许久，脑子里还揪膈着刚刚泼辣儿媳的骂街声。

    “真没想到，她这么厉害。”银发发白的老婆婆戳着拐杖粗气，伴随着戳地的砰砰声。

    “妈，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可别气坏了身子。”婉母接过老婆婆手里的拐杖，放到老人家平时习惯放着的位置，随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老人。

    老婆婆接过儿媳妇递过来的热茶，上面还飘着一层沸沸扬扬的白汽。

    珉了口热茶，静静神：“她太厉害了，可怜我孙子左右为难。”

    “妈，咱们这里真的有这种讲究，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回娘家住吗？回了真的会给家里人带灾祸吗？可是老房子前后邻居家，女儿也都住在老家里呀？”婉妈着急的问婆婆。

    老婆婆定了定神，褶皱的眼皮子用力的闭合再张开，抱着水杯暖了暖手，咽下嘴里的茶缓缓说道：“如果非要讲究的话，咱们农村确实有这种说法，女儿家出嫁那天，是不允许往娘家的方向看的，如果看了会给娘家的哥哥弟弟招惹灾祸。离过婚的女人回娘家是没有这个讲究的，讲究就在于没离婚带着丈夫一起回娘家住。”

    “真的有这事呀，我们哪里听说这事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啊？！！”婉妈着急了，活到这个岁数，她自然是不信这个的，但是儿媳妇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女儿女婿确实又住在老房子里，那以后儿子家出任何事，不都得怪到女儿温婉的身上？

    想到这，婉母坐不住了：“妈，要不我给温婉打个电话吧，说说这事。”

    “嗯，这事呀，确实要跟她说。”老婆婆点点头，手里的缸杯已经合在掌心，抱在身前取暖。

    “妈，我知道了，大不了在外面租一个房子呗，没关系的。”温婉听完母亲一大番絮叨之后，平静的说道。

    “嗯，你们搬出来，我跟着你们走，孩子我帮着你看，你找个工作，你们两口子一起努力，争取早点买上房子，在这里安个家。你嫂子我早都受够了，她简直就是一个泼妇，我是一刻也不想看见她。”婉妈将心中压抑了很久的怒火发泄了出来。

    躺在床上边奶着孩子边打电话的温婉，感觉到了一旁动了动，是丈夫起床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尽早找房子，一起搬出去住。”温婉跟母亲聊了一会，挂断了电话。

    怀里的孩子刚喝了奶，现在正眨巴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温婉手里的手机。

    “嫂子又发疯了，她说咱们住在这，坏了她家的风水，咱哥降职孩子生病都是我们造成的。”温婉刚想多抱怨两句，看见外屋快速穿上衣服的丈夫，又匆匆进来，随后拿起一旁裹悠悠的红色褓被，将温婉怀里的女儿抱起，裹起，便往外屋走。

    温婉本来还想跟他说说刚刚跟母亲通电话的事情，没想道丈夫一连串的举动，直接把她看傻了。

    “你干什么，她正喝奶喃？”温婉赶紧起了身子，问道。

    “这里不适合我们，我早都不想在这里待了，我要带着孩子走。”丈夫抱着刚刚吃了奶，小脸红扑扑的孩子。

    “大不了咱们租个房子住，后面攒钱买房子，没什么大不了！”温婉一听丈夫要抱着孩子走，顿时急了。原本侧躺着给孩子喂奶的她，已经完全坐起了身，快速的合上胸前的扣子，梗着脖子着急道。

    “不，我要带着悠悠回去，我们不在这里待了，他们都说倒霉是我们造成的，我不喜欢这里的人也不喜欢这里的工作，这个地方就不适合我们。”丈夫说的很坚决，孩子在他的庞大的怀里，显得那么的娇小。

    听到这的温婉已经彻底坐不住了，她快速的披上衣服，听说丈夫要带走孩子，她着急扣纽扣的手都颤抖。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把我女儿带回西北？那个穷山沟里去？”温婉说道这，整个脑袋延伸到耳朵，因为情绪激动在发烫发热。

    “这里不适合我们，我一直都不喜欢这里，我要带着孩子走。”丈夫去意已决，面露青铁的神色。

    温婉听到这话，原本冰寒了几天的心房彻底崩塌，她本能的一把拉住丈夫抱着孩子的手腕，面露祈求的说道：“你是嫌现在的工作太辛苦，不想赚钱养家了吗？没关系，你在家带孩子，我出去挣钱。”

    这也是温婉跟着丈夫十年后第一次服软，无论过去的十年她的心如钢铁般再多坚硬，此刻的她，甚至可以跪下来求他。

    “我不是怕吃苦，我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丈夫摇摇头，眼神里的冷色足以击破温婉心底最高冷的冰房。

    “现在的生活怎么了，现在的生活虽然苦一点，但是我不是一直在攒钱吗？你挣的钱我都存起来了，最多三年，咱们就可以付房子首付了，现在孩子还小，离不开我，三年后的按揭，我工作还，你到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吗？”

    “钱我在哪里都可以挣，你跟我走，我在别的地方给你买房子。”丈夫一脸肯定的说道。

    “去哪里？去你那个所谓的能给我一切的烂西北吗？我跟了你十年，你给我挣了什么？”温婉本来是哀求丈夫的，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她因为丈夫的这番话，被击起的压抑了十年的怒火再次喷发。

    “孩子不要带走，她是我的一切。”温婉想要哭，但是她太久没哭过了，情绪到了嘴边，竟然只是发出干沙的哀鸣。

    “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咱们一起回去。”

    “不可能，我已经回来了，我死也要留在家乡。”温婉嘴里吐露着她这辈子最坚定的话，虽然此刻的她刚过完三十三岁生日。她还算年轻，可能曾经有太多事情上的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得过且过。但是此刻她知道，她什么都可以让步，唯独她再也不能离开家乡，离开父母，如果这次她再走了，她的这一生，真的跟家乡断了根系，跟日渐衰老的父母亲人断了联系，此生再不能见面，从此只能阴阳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