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二总管徐良达买食物回来，告诉安若泰说，第乌总司令佩德罗·阿尔梅达将所有英国人都抓了起来。

    安若泰一拍大腿，骂道：“真不该听桑托斯的，现在银子全落到阿尔梅达手里啦！”

    徐良达笑道：“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这样英国人就顾不上找我们麻烦了。”

    安若泰说道：“桑托斯秉持的西洋人那一套，我看没什么好处，徒留人口舌罢了。”

    徐良达低声说道：“板主，要我说等回了广东就把桑托斯打发走，全部换上咱们自己人。”

    安若泰点头，但心里却另有想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手下全是广东人，万一他们联合起来怎么办？他需要葡萄牙人和马来人、黑人来平衡各方势力。

    “好了，你快去吩咐厨房，多弄几个硬菜。”

    且说佩德罗·阿尔梅达没收了英国人的财产，又将他们发卖为奴，捞足钱财后才施施然前往果阿。

    佩德罗·阿尔梅达的商船走在前面，蓝鲸号跟在后面，刘番仔操舵宝成号走在其后。身后还跟着大量的私人商船，有波斯人，也有古吉拉特商人，他们都持有葡萄牙颁发的许可证，被准许在葡萄牙的势力范围内经商。

    抵达果阿湾外，看到一艘中型三桅盖伦帆船正在训练，崭新的白帆四周围绕着一层光晕。

    主桅杆瞭望手喊道：“板主，是邢三爷。”

    邢三爷引导蓝鲸号、宝成号在近海落碇，三艘船靠在一起。安若泰经搭板走上新船。

    邢三爷带领安若泰参观新船，艏艉楼顶甲板和露天甲板上安装18门回旋炮，艏艉楼内布置8门6磅炮，全通火炮甲板内有四门18磅炮和10门12磅炮。全船共需150名船员。

    安若泰将新船命名为虎鲸号，希望它能成为海上最大的杀手。

    邢三爷说道，“板主，你走后不就，梵蒂特夫人就派人来传话，班德拉斯神父被抓进了宗教裁判所。”

    “是谁主使的？”

    “梵蒂特夫人说是犹太佬干的。她已经离开果阿，去了古姆达。”

    “所有船员都在船上吗？”

    邢三爷说道：“有几个人留守在家。这事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安若泰想了想，就把宝成号的来历告诉了三爷。

    “唉，这可是内外交困！果阿不能再留了，东家就不要入港了，我回去把所有兄弟们都带上船，咱们先去古姆达港口避一避风头。”

    安若泰也知道安全比金钱重要，便同意了邢三爷的计划。

    可是船上的维克多·勒格夫却大为不满：“有什么可担心的，卡斯特尔不是神，也不是国王，他只是个犹太商人，控制不了果阿。我们大大方方的进港，没人敢阻拦。”

    安若泰没好气道：“犹太人是不能控制果阿，但他可以说动总督来陷害我们。不如这样吧，你先回果阿，我先去比贾布尔把船上的棉布卖掉。”

    勒格夫道：“班德拉斯被抓，耶稣会岂会善罢甘休，少不了有一场诉讼，犹太人这时候肯定会躲避起来，我估计他会暂时离开果阿，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安若泰说道：“这事不会这么简单，总督肯定参与了。应是为了在里斯本的官员到来之前清除异己，咱们还是小心为妙。等本土的船来后我再回来。”

    古姆达是比贾普尔的港口，并不属于葡萄牙，所以梵蒂特夫人才躲藏在这里。

    安若泰带着三艘船来到古姆达，安若泰带着黑护卫奥莫洛、利源龙兵卫、杨武兄弟上岸。梵蒂特夫人的黑护卫已经在码头等候。

    奥莫洛一看到这黑护卫，四目相对，两人暗中较量一番，最后都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外观简陋的商店里面已经用轻纱遮住四周的窗户。梵蒂特夫人和一个留日本河童发型的秃头修士坐在里面。

    简单问候，梵蒂特夫人引荐道：“这是劳伦特修士，现在暂时由他为班德拉斯神父辩护。”

    安若泰问道：“修士准备怎么为神父辩护？”

    “从东非索法拉来的快船送来消息，出身索萨家族的巴伦西亚·索萨伯爵已经抵达那里。我们准备等伯爵抵达果阿后，当面向他陈情，揭露科蒂尼奥总督的腐败和犹太人卡斯特尔的阴谋。”

    索萨家族是葡萄牙最古老的贵族之一，据说是哥特王室的后裔，在八世纪时被封于索萨河一带，后以索萨为姓氏。此家族共出59位勋爵，24位男爵，16位子爵，12位伯爵，3位侯爵和4位公爵；以及5位修道院长，3位教区总主教，5位主教，13位总督，1位印度副王，1位御用神甫，1位葡萄牙总理（三任）和1位巴西总统。

    安若泰想起徐阶倒严嵩的故事，建议道：“据我所知，殖民地的腐败是葡萄牙贵族的特权，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我建议不要提及科蒂尼奥的腐败，揭露腐败会引起所有官吏的反感，不仅不能救下神父，反而会害了他。应该把重点放在容易煽起公众情绪的事情上。”

    梵蒂特和劳伦特修士面面相觑，一同看向安若泰。

    安若泰笑道：“这是一场刻意策划的审判，目的是什么？”

    劳伦特修士说道：“是为了污蔑神父。”

    梵蒂特夫人笑道：“是为了抢夺耶稣会手中的财富。”

    安若泰点头道：“夫人说得对，不仅是为了杀死班德拉斯神父。普通葡萄牙人对教会是尊重的，未必能看出这次审判的目的。但果阿正府和教会在科罗曼德海岸、锡兰马纳尔岛等地却存在利益冲突，这事不争的事实。

    “他们的算盘是为了借此撕开耶稣会的光洁外表，将黑暗的内幕暴露在公众面前，从而激起公众的愤怒，好趁机没收教会的财产，争夺殖民地的管理权。这是总督敢于公开审判的原因，而这一点会得到里斯本方面的支持！”

    劳伦特眉头紧皱，然后问道：“我的兄弟，依你看来，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安若泰笑道：“总督难道是为了王国的利益吗，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操纵这场闹剧？这么大的利益摆在这里，既然科蒂尼奥想要，索萨伯爵就不想要吗？”

    梵蒂特夫人说道：“修士应该听取他的建议，独享利益而不懂得分享会失去朋友，懂得分享利益会得到朋友。”

    劳伦特修士伸出手，和安若泰紧握着一起。

    “我的朋友，你的建议如同明灯一样照亮了黑暗。我很庆幸在这里交到朋友，这必然是天主的安排。”

    看来自己也能分一杯羹了，安若泰面带微笑说道：“中国有句古老的哲言，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两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一般热络了一会儿。

    见火候差不多了，梵蒂特夫人打断两人：“保罗兄弟。你刚才说的煽起公众情绪又是怎么回事？”

    把仇恨当做力量，自古至今一直存在，但到法国大噶命时才真正成为一股强大的正治力量。

    安若泰笑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督想要热闹起来，咱们就随他得意，让这场审判更热闹。”

    随后，安若泰低声细语，让劳伦特修士安排下去，等到审判时按计划应对。

    不知不觉间，日头低垂，轻纱筛出的光斑由白变暗。

    梵蒂特夫人笑道：“我悬着的心平复了，我要用一场盛大的欢宴来驱散这些天的阴霾！”

    梵蒂特夫人派人去请来古姆达的军官，邀请他一同参加这场盛宴。

    安若泰对眼前的印度歌舞兴趣乏乏，但对古姆达的军官却充满好奇。

    这位军官是土库曼人，原先在波斯军中服役，后随商人来到比贾普尔。比贾普尔的统治者是十页派，和萨非波斯关系密切。于是他就在比贾普尔骑兵中担任军官，抵抗莫卧儿的入侵，多次和来自中亚的民族兄弟作战。

    听了军官的经历，安若泰暗想道：波斯沙阿的统治支柱是土库曼雇佣兵。从开伯尔山口源源不断进入印度的中亚牧民战士，构成了莫卧儿征服印度的武装主力。

    雇佣兵的作用引起了安若泰的重视，一条升官发财的道路在眼前打开。建立一个伟大的公司不仅需要一只海军，也需要一只陆军。

    海军可以藏富于民，用武装商船养活。陆军怎么养活？直到这一刻，安若泰才灵光一现，以后可以把陆军送到别的国家做雇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