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德拉斯的审判开始了。

    阿尔梅达说，如果不出意外，耶稣会的班德拉斯神父会被释放。

    对耶稣会神父的审判吸引着市民，长椅上座无虚席。

    印度火热的夏季让人昏昏欲睡，法官无精打采地宣布审判开始。

    这一次公诉人也懒洋洋的，有气无力地解说着在班德拉斯住处发现的证据。

    “这些人在搞什么鬼？”

    一个市民大为不满，又是黑弥撒，又是死婴，这么劲爆的证据，公诉人却没有表露一丝愤怒，根本就没有引导旁观者的情绪，将仇恨对准班德拉斯，这审判还有什么看头？

    法官传召被告和辩护律师，班德拉斯神父和劳伦特修士走进被告席。

    劳伦特面向旁观席说道：“我有证据，这一切都是犹太人的阴谋！”

    哗的一下，像平静的玻璃被打碎，众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

    劳伦特面向法官：“大人，请允许我的证人上场。”

    法官不会不同意。

    证人上场，作证说他在夜里看到犹太人进入班德拉斯神父住处，第二天就发现了死婴和黑祭坛。

    法官询问公诉人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公诉人说道：“大人，证人的证词可以采信。”

    安若泰突然听到有人冷哼一声，扭头望去，发现是那个最尊贵的副王、总督索萨伯爵。

    不好，安若泰心道，索萨伯爵这时候表露情绪，班德拉斯神父要悬了！

    法官也向伯爵看了一眼，眼神短暂的交流后，法官突然生气道：“公诉人，你是怎么收集证据的，怎么能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我现在问你，既然证人的证词是可信的，那么是哪个犹太人于夜里潜入神父家中放置赃物的？”

    公诉人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劳伦特也感到风向不对，急忙说道：“主教大人，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是萨穆埃尔·卡斯特尔带着他的仆人干的。”

    “哪萨穆埃尔·卡斯特尔在哪儿？”

    劳伦特脸瞬间黑了，知道硬着头皮说道：“他已经逃走了。”

    法官转向公诉人：“公诉人，被告的辩护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可曾进行过调查？”

    公诉人低声答道：“还没有进行调查。”

    “那就下去调查吧。休庭！”

    安若泰走出凯瑟琳大教堂，沿着西侧的阴影向外走，边走边思考伯爵为什么会突然出手。

    劳伦特突然走了过来，对安若泰说道：“保罗兄弟，请到我们的小教堂说说话吧。”

    这时候想起我来了，安若泰心里骂道，当时问你的辩护的计划你不说，现在又来求我了。

    来到耶稣会的小教堂，劳伦特开门见山地说道：“伯爵已经收下了我们的赠与，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怎么知道？”安若泰没好气道。

    劳伦特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传说中国的医生掌握了用珍珠美容养颜的秘术，并将其奉献给了中国的皇室，所以皇室每年都会四处收购。而我们的马纳尔岛生产珍珠，耶稣会手上有一匹存货，愿意低价出手。”

    安若泰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见钱眼开的人吗？”

    劳伦特报之以微笑。

    安若泰感叹道：“你们呀，就是太看得起我了，其实我哪有那么厉害。”

    “中国人无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种，而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中国人中最聪明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安若泰强压着升上脸颊的得意，说道：“我推测伯爵不愿意神父全身而退，想借这个机会，削弱耶稣会的声誉。你们呀，要懂得月盈则亏、精满则溢的道理，要知进退、明得失、懂取舍、识大体，有敬畏。该退一步就退一步。葡萄牙正府折进去一个总督，你们耶稣会不该搭进去一个神父吗？”

    劳伦特修士听后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救班德拉斯神父？”

    “明面上一个字‘拖’，暗地里一个字‘让’。”

    这个拖字其实是那天佩德罗·阿尔梅达启发了安若泰。

    “怎么说？”

    “科蒂尼奥不是也没死吗，既然伯爵不想放神父，那干脆在里面住着吧，等风声过了再想办法捞出来。让，伯爵对耶稣会不满的原因是你们和正府之间有冲突，你们退让一步，让伯爵好下台。”

    劳伦特摇摇头：“教会并不属于葡萄牙，而是直接听命于教廷的。在殖民地事务上，我们没有退让的道理。”

    安若泰提醒道：“然而在印度，是葡萄牙在为耶稣会提供武力支持。如果没有葡萄牙做后盾，你们又怎么能在土著人的地盘站稳脚跟呢？”

    “并非每个殖民地都是葡萄牙打下来的，有些地方是教会的神父们冒着生命危险开拓出来的，并把殖民地奉献给了天主。土著接受了洗礼，成为天主的羔羊，本应该获得自由，我们怎么能为这些教徒套上葡萄牙的枷锁，让他们遭受奴役呢？”

    似乎说的有些道理，安若泰一时不知该怎么辩驳。话又说回来，作为不相关者，他也没有必要面红耳赤地去驳斥劳伦特修士。

    “如果耶稣会不退让，班德拉斯神父就要遭殃了。”

    劳伦特画了个十字，强忍着巨大的悲痛说道：“让我们把这一切都交给全能的主，由祂来裁判吧！”

    这……这是不管班德拉斯神父的死活了？

    事情一如安若泰的预料，班德拉斯神父的二审一拖再拖，等他离开果阿时也没有举行。

    离开小教堂，安若泰心道，如若对写一篇宗教法庭观摩心得，只想用两个字形容--胡闹！

    佩德罗·阿尔梅达将伊比利亚的宗教裁判所鼓吹成基督教世界司法典范，但果阿的审判太胡闹了，也不知道欧洲是什么样的，希望有一天能去看看。

    接下来只待等官职和航线特许经营权拍卖会结束便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