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我心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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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镜里欢(十二)

    死去的村民已经下葬,由梁金甲亲自操办。

    李靖带人吊唁,他并没有去白骨山询问石矶。

    他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就算他去白骨山也不能改变什么,也无法问出来什么。

    李靖独自在书房,握着毛笔,在纸上画着莲花。

    一遍一遍的画。

    乃至于这书房里遍处都是他画的莲花。

    不知过了多久。

    李靖把手里的毛笔随手一扔,有些疲倦的靠在椅子上。

    他捏着眉头,不断梳理脑袋里的思绪。

    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李靖清楚的很,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该做什么。

    不过眼下只有等。

    等那人主动出现。

    李靖叹了口气:“陈塘关,我守了三十年,那人在哪里?”

    而除此之外,李靖脑中一片混沌。

    老城隍说的不错,李靖二人,包括整个陈塘关不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李靖也明白这一切的背后是谁在算计。

    很容易便能知晓。

    正如棋子在棋盘上左右纵横,抬头便能见到执棋人。

    但是永远也出不了棋盘,除非死。

    留下金色云气的那人,也是一颗棋子,李靖欲找到那人,然后将这人安放在自己身边。

    为何?

    说来也简单。

    棋局之中,生死转瞬即逝,唯有僵局,方可各留存一口气。

    李靖心中叹气。

    他觉得他似乎是有些抗不下去了。

    并非是道心摇晃,只是这些手段叫他疲于应对。

    陈塘关上大阵起,之后的日子陈塘关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李靖仍旧一遍又一遍的画着莲花。

    但是不知为何,每一次画出来的莲花都是开败了的。

    而后的日子,李靖仍旧重复。

    水族屠杀村民一事,也渐渐沉寂。

    好似从来没发生过一般。

    李靖呆呆的坐着。

    “这世界上,凡人的命,与蝼蚁无异。”

    天道压人、神仙压人、妖兽压人。

    李靖此刻,只想着日子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待那人出现,自己大业将成,就好了。

    入夜,李靖又观星象。

    紫薇星耀,气盛,复盛。诸星祥和之势,宁。

    李靖叹了口气。

    安宁,又能安宁几日呢?

    大年三十,终是到了这一天,整个陈塘关都沉浸在喜气洋洋之中。

    李府更是张灯结彩,准备过年。

    李靖望着关内这般,心里温情多了一些。

    这天,李靖白日到了城隍庙,给老城隍带了坛好酒,又带了些吃食,亲自给老城隍上了柱香。

    而后便回了家去,过年去了。

    李府颇为热闹,三个孩子互相玩闹,李靖与殷夫人这般看着,心里也高兴。

    很快,一天便要过去,天黑了下来。

    按照习俗,众人要守岁,并不睡觉,李靖也难得的与家人推起牌九。

    欢声笑语之中,却料殷夫人本是喜着的,却突然开始作呕。

    李靖连忙叫人来看,医师查看过后,却是向李靖与殷夫人恭贺道:“恭喜老爷,夫人有喜了!”

    殷夫人腹中有喜。

    金吒木吒手忙脚乱的照顾起殷夫人,李靖一时晃了神。

    他淡淡走到殷夫人身边,将其圈在怀里。

    “夫人……”

    眼里是数不尽的柔情。

    殷夫人脸上涌起淡淡的红晕,叫着王昭带两个儿子出去玩,二人便这般倚靠着。

    殷夫人靠在李靖怀里,李靖揉着她的手掌,笑道:“夫人,又要当娘亲了。”

    殷夫人笑了笑。

    “老爷,我们的孩子……”

    二人依偎着。

    便过了年。

    而铸物庄中,王央吃着王昭送来的饺子,眼中有泪却被他硬生生压在眼睛里。

    想来这么多年,都是在白骨山上过的,哪里能吃得到饺子?

    王央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没有了修为而已。

    但是王央也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哪怕他不想走。

    王央从别人那里听来,石矶娘娘叫自己回白骨山。

    他叹了口气,人的命就是这般,半点不由得自己。

    自己落得这般下场,说来确实并非石矶所为。哪里需要石矶出手?她坐下那彩云童儿不过抬手之间,自己便成了个半死不活的废人。

    如今又叫自己回去?

    可王央能不回去吗?

    过了年,王央拜别王昭,他没有说什么,他与王昭之间的感情是复杂的。

    恨和亲情揉在一起,混着些愧疚和感恩?

    王央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山上走。

    王昭没有多挽留,他知道,王央是个倔强的人,这是他的决定。

    看着那孤单似有有些狼狈的背影,王昭怔了怔。

    他也曾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救下王央?为什么要救下这个害他一家这般凄惨的凶手的儿子?为什么要救下这个害死他父亲的家伙?

    王昭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是亲情?或是恩情?又或是小时候那小孩开口叫的那一声哥哥。

    王央的父亲与王昭的父亲是亲兄弟。

    当年王家还没有分家,王家两兄弟都娶了妻。

    怎料王央父亲起了歪心思,赶走了王昭父亲一家。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

    王央父亲想把事情做绝,甚至想要彻底弄死王昭父亲一家,是王央的母亲跪在他父亲身前,给王昭一家求情。

    而后王昭出生,过了两年。

    王央的母亲也怀上了孩子。

    那一年,王昭被害,被王央家的下人推进了井里。

    眼看着就要溺死过去。

    便听扑通一声,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把他托了起来。

    依稀之间,王昭记得那女人的面容。

    眉眼之间是那般的熟悉。

    她是王央的娘亲。

    王昭只记得那年,冰冷的寒风吹在身上是那般刺骨的冷,井水里面混着冰碴磨着他的小腿,是那个女人抱着自己,用自己的体温吊着自己的一口气。

    这一泡,就是半个时辰。

    寒冬腊月,虽是二人被捞了出去。

    可那个女人受了凉,更是被冻得没了力气。

    果不其然。

    那个女人小产了。

    好在王央活了下来,但那个女人因为体力不支,难产死了。

    到了后来,王昭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要不顾天寒地冻,跳下冰水里面也要救他。

    因为那个女人,也就是王央的娘亲,是自己娘亲的妹妹。

    兄弟二人娶了姐妹二人,本该是件幸事。

    岂料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