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央叹了口气。

    这老石头精，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自己个修行，还是不想让自己修行？

    仙童一术，极为困难。若是王央继续练下去，怕是不知何时再成，也不知那老顽石会不会再次把自己弄个粉身碎骨。

    王央一时间浑身起了冷汗。

    但王央又见他的堂哥王昭也在修行，心下不想这般消沉下去，咬了咬牙，只好继续苦练仙童。

    日后如何管不得许多，只是他现在若是不练功，怕是会浪费这时光。

    王央自是不知道的，但梁金甲看得明白，王央如今这般苦练，根本练不出什么来，那仙童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人百害而无一利。

    这般练下去，最终只会将自己的身体练得越来越糟。

    梁金甲在院外看着王央这般狼狈的模样，身体复原但是修为尽散，重新修炼？何其困难？

    王央额角尽是汗水，汗水汇聚成小小的溪流从王央脸上流经脖颈，最后浸湿破烂的衣衫。

    更不用说头顶上方那轮烈日，艳阳高照，如烤炉一般，照的人睁不开眼。

    梁金甲眉头微微皱起，没想到这小儿竟有这般毅力。

    不过，梁金甲并没有现身，而是继续看下去。

    王央并不知道有人在他背后注视着他，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强一些。

    先前彩云童儿对他出手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反观前日王昭与彩云童儿对斗，王昭之前明明只是一个身无长物的凡人，甚至连他还不如，此刻竟能在那修行了多年的彩云童儿手下走上几个回合。

    这如何叫王央不羡慕？

    王央不由得想，他这十年，做的决定对吗？

    十年前他选择变卖所有身家，拜入石矶娘娘门下，这决定是对的吗？

    如今看来，想来是错的。

    当年若是能重来一次，他不若在陈塘关中寻些事做，哪怕参军也好，毕竟陈塘关中这位总兵老爷仁义得很，哪怕苦些累些也好过在白骨山中与那些妖物作伴，喜怒无常，不知何时就丢了小命，莫要说什么大富大贵了。

    其实王央不知道的是，哪怕他当年走出一步，拜入别的仙家，都不会像他今日这般狼狈。

    陈塘关外二十八路仙家，唯有白骨山是这般吃人的光景。

    日复一日。

    李靖在铸物庄中住了好些日子。

    每日都指点王昭修行。

    而王央听得偏院的声响，强忍着心中的羡慕渴望，独自在庄子里修炼。

    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练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练的功法到底有用没用。

    也不知道是正确还是错误。

    他只知道，哪怕会错也比自己什么都不做要强。

    听的隔壁院中李靖与王昭师徒的欢声笑语，王央这便落寞许多，甚至显得更加阴暗一些。

    就连日光照过来都没那么炙热了。

    王昭声声师父搅得王央心里发酸，他何尝不想有这样一个师父呢？

    只是，尽管他做的再好，再努力，石矶娘娘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仙人。

    仙人怎么会在乎他们这些凡人蝼蚁的感受呢？

    最多随意传下一些不入流的功法，像是仙童一般，交给他们去炼。

    石矶又怎么会有这般好心来指导他们？

    白骨山中所有的外门弟子，或是换一句话说，白骨山中所有的杂役，他们只期盼着石矶娘娘不要哪一天心情变得不好，不然又要拿他们撒气。

    尽是些凡人凡骨，哪能有那个抗下仙人怒火的本事？

    小命都要丢在这里面。

    何以去期盼别的呢？

    听到王昭的声音，王央又想起了他之前的师父。

    说起王央的师父，说白了不过就是白骨山中的一个老杂役而已。

    王央当年尚且年幼，初入山门，哪有人教他做人的道理？

    哪有人教他功法？

    好在那年有一位老人心善，收留了王央，而王央更是拜了那老人为师，那老人自年轻起便拜入白骨山中，做了石矶娘娘的杂役。

    这么多年过去，仍旧是那副凡人模样，没有丝毫修行的痕迹，倒是苍老了许多。

    也并未学会什么仙法、

    直到王央缓缓长大，他这位师父用尽浑身家当，这才博得彩云童儿一丝欢心，换来一道不入流的仙法。

    仙童之术。

    这仙术交给王央炼了，这一练就是十多年，而后，王央这位师父死了。

    凡人又能活多久呢？

    好在这白骨山中，这般老死过去，也算是善终，终究是好过乱坟岗中那些横死枯骨。

    想起自己的师父，王央只觉得眼中酸涩。

    那个老人与他非亲非故，却对待他如亲生父亲一般……

    不去想还好，一提起父亲，王央又想起了王昭的父亲。

    他的二叔。

    王央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二叔。

    那个曾经最疼爱自己的二叔。

    这件事在王央心里永远也过不去。

    永远抹不掉。

    王央知道自己永远都是杀人凶手，是亲手杀掉一个疼爱自己如同亲生父亲疼爱儿子一般好的亲叔叔的凶手。

    王央还记得王母也是死在自己面前。

    王母的怀抱是那般温暖、安宁、叫人贪恋、似春雨一般润物无声……

    王央是个可怜的人，自从出生变没了娘亲。

    父亲不疼，后娘不爱。

    好不容易长大了些，家中又遭逢变故，生父横死，后母卷走王家家产逃了去，他一个幼儿，只好变卖家产，拜入仙山。

    做了那仙人的弟子。

    或是太过年幼。

    他不晓得自己的决定有多么错误。

    如今看来，纵使千般后悔，万般不甘，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他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王昭一家。

    王昭这个堂兄勤勤恳恳，一辈子劳苦，自己却害了他的父亲。更害的他的母亲，若非王父不死，王母又怎会那般伤心？王央明白，王母是知道了王父的离世，追随他去了。

    王央想到这里，不由得哭了。

    眼泪顺着鼻梁顺流而下，他多么希望现在能有一个人拍拍他的后背，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说：“央儿，不哭……”

    可是没有。

    这是王央这辈子永远贪恋而又得不到的。

    虽说王央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这种感情没有感觉。

    相反，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渴望，都要珍惜这种感情。

    “唉。”

    一声叹息之中，道尽了心酸，咽下了苦楚。

    王央又绷直了腿，扎起了马步。

    他不知道彩云童儿会不会再次出手，也不知道彩云童儿下一次出手是什么时候，他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在彩云童儿手下活下来。

    他只知道，若是自己松懈下来，怕是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么一看，他的堂兄王昭似乎要好运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