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这是我唯一的路。”

    小周被安容敬带走的那晚，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至今渺无音讯。虽然当晚上官千射中了小周头顶的苹果，但安容敬不出意外的再次耍了无赖。说自己仅仅答应了不带六个人走，但没说一个不带，硬要带小周回去。在上官千彻底爆发前，小周站了出来，毅然决然地摁住了上官千，答应了安容敬。以献出自己的方式，帮弘王府躲过一劫，也算报答老东家的养育之恩。

    那晚过后，上官千心情极其复杂，对自己的未来更加迷茫。倒是上官弘觉得儿子表现不错，可堪大任。但谁又能想到，命运的捉弄没能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看到儿子羽翼丰盈，展翅翱翔的一天。

    对于当年的上官千来说，美好平静的王府生活并不是他眼中未来的道路，而一直心心念念向往的自由，在一场狂风暴雨之后，被血淋淋的端在了眼前。从残破的废墟上垂死挣扎，又被催着成了军中小将，这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未来吗？怀揣着无处追问的忧郁，千羽站在了环丘西南角的山崖处……

    从一开始出发到现在，此战已进行了三个时辰，紧张的神经和痛苦的回忆让他疲惫不堪。山下满地的尸体与成片的血污让他感到麻木，生与死，杀与被杀，在这样的修罗场，只有这两种结果，不管是哪一个，仿佛都无法真正解脱。

    那就来吧。千羽如此想着，带领身边的士兵，拿起手中弓箭，对准山下炎虎，可仔细一瞧发现形势不对。

    此时的炎虎军已分成了两截儿，一部分在全力奔逃，很多都已经跑出了弓箭覆盖的范围之外。另一部分在拼死抵抗，那是一种自杀式的抵抗，他们死死拽住马飞天军队的马尾，兵刃，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拖住飞马的进攻，给同伴争取哪怕一眨眼的撤退时间。看到这时，千羽疲惫内心竟泛起了一丝尊敬与感动，不由得对山下的敌人产生些许敬佩，虽然阵营不同，但都是有血肉，有感情的人。

    突然，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跳了出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此时，山下已逃跑的炎虎基本都在射程之外，能被射到的正是与马飞天短兵相接的这部分残勇。如果这时从山上居高临下，万箭齐发，这难道是……像刚才那样，故技重施吗？

    他赶忙放下手中的弓，叫停自己这边的射击，然后冲着东北山头的队伍大喊：“不要放箭！”

    话音刚落，只见东北向的山头，齐刷刷一排利箭破空而出，挂着最后一丝余晖与夜色，像带着火种的流星，砸向山下的人群。无情的箭雨落在了双方激战最密集的地方，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一片。

    一支刁钻的利箭从箭雨中呼啸飞过，狠狠的扎在了一匹高头大白马的腹部，强烈的灼烧感瞬间遍布了它的全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后，它惊恐的扬起前蹄，拼命甩着脖子，发出阵阵嘶吼，来回几下就把主人甩了出去。

    马飞天被抛在空中时，感到那一刻的时间如静止一般。在被甩出马鞍的瞬间，他用脚尖够到最后能发力的点，用劲一踩，然后让自己的身体在空中翻腾了半周，让自己面门朝下并伸出双手，撑住地面后，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保证头部不会受到致命伤，但也使得手掌擦伤和一副狼狈的模样。

    马飞天缓过神儿，顿时怒火上头——究竟是谁这么蠢！他攥紧双手，青筋蹦起，刚要发作，那双喷着火焰的眸子却突然失神放空，浑身的肌肉紧跟着松了一下。

    一支不知从哪里钻过来的冷箭，熟练而利索的拨开人群，精准地扎进他的后背！如果说坐骑刚才中的那一箭还是个意外，那么此时身上的这一箭，可是结结实实地冲着自己来的。

    突然间，马飞天感到心跳剧烈，仿佛就要蹦到自己的眼前，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脊背向周身扩散，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虚弱感正在吞噬着自己的意志，那感觉已经盖过了箭伤的疼痛。

    “该死！”马飞天低骂一声，紧跟着摸出一把匕首，顺势在自己的小腿上划了一下，由自己制造出的痛感，挡住了正在快速蔓延的僵硬。然后他像豹子一样向前一跃，再把手中的吞雷枪朝天空一掷，大喝一声：“守阵！”

    银枪一闪，杀敌正酣的赵天英、姬怀秋二人纷纷取下背后圆盾，挡开落箭，迅速向马飞天靠拢，周围的骑兵也纷纷下马，举盾前来。很快，一个帐篷大小的“堡垒”顷刻间搭建起来。

    在接二连三的箭雨攻势下，炎虎军的残勇已所剩无几，还有命活着的，看到对面开了守阵，也无心恋战，相互看了一眼，心领神会地开始撤退，向着来时路四散奔跑。至此，一场惊心动魄的反转战，尘埃落定。

    望着炎虎残部逃跑的背影，戴忍龙悠长的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又看了一眼山下的“龟壳”，眼神里多了一丝忧虑，嘴角挤出一声轻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