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就为了争这个位置吗？亲情在你眼里算什么？你这个冷血的妖怪！”

    “哼，她跟着你过了一天好日子吗？你的战略拖了我们多少次后腿？家里顾不好，战场瞎指挥，除了自己能打一点，你还剩什么？可笑的天下第一大将军吗？幼稚！”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既然我在你眼里一无是处，那就该去死是吧？”

    “只有真正的男人才配得上双儿，只有真英雄才可以雄霸天下，很遗憾，你不是。我要和你做个了断，给李凌报仇！”

    马飞天和戴忍龙已如岩浆崩裂，火星四溅，那战争之火已烧到上官千羽衣角，但他丝毫不躲不避，而是抱着小周不住地流泪，他的双眼像两股清泉，汩汩地往外冒着。鼻子和嘴巴连连抽搐，黏糊糊的鼻涕牵出一片片红肿，整个脸颊也似扭曲变形。刚才还是威风的将军，现在就像个落魄的叫花子。

    “我要替你报仇！啊……呜呜。”

    上官千羽哭的更凶了，好像使尽了浑身力气，呜咽声时断时续，仿佛随时要没气。再看他怀中的小周，脸上、胳膊上、胸口已布满了大片大片的淤肿，中间黑紫、四周青蓝，完全不像平日跌打损伤之样，一条条血管与青筋张牙舞爪地把皮肤撑开，凸成绵延不绝的深紫色山脉，与其他白皙如玉的部位相比，显得极为恐怖。

    “不，不要去，千公子……那人把毒镖扎向我时，我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还好，趁现在还有气……我想和你……多说说话，好吗。”

    上官千羽已不忍再看小周的眼睛，此刻他五脏六腑像拧成一团，顶在胸口，筋骨像被人折断。他强忍剧痛，大口大口的喘气，维系一线生机，艰难的点了点头。

    看到他决心陪自己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小周笑了，笑的很甜，尽管那纤薄的唇已苍白如纸，但依然能见到内心的喜悦。“千公子，告诉你个秘密…说出来…全天下就只有你我两人知道了。”她撑着气，大颗的汗珠已从额头渗出。

    “好啊，是什么秘密，我想知道。”上官千羽暂时压住漫无边际的悲恸，用温柔的语气回应她。

    “嗯，你不是…又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嘛，我其实也偷…偷偷地…给自己取了一个…哈。”

    “是，是嘛，你快说。”

    “我…我不是从小就是孤儿嘛，只…只知道爹爹…姓周。后来一直当侍女，也没有机会用名字。直到我…遇见了你。我…我好…喜欢…啊。”

    说到这里时，小周脸颊悄然泛红，然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黑色的血喷出，溅到上官千羽的御尘甲上，流淌下来。

    “所以…所以…我就取了一个…和你一样的‘千’字。这样，我觉得就…就可以…可以时时刻刻…与你…与你在一起…就好…满足。”

    “好，好，放心吧小周。我们在一起啊，永远都在一起啊。”

    “哈，所以我想…能和…千公子…在清清的池塘边…赏鱼赏花…是我能想到…最完美的…画面了…所以…我给自己取名叫…周千清…”

    “好听，真的好听，千羽和千清，很般配。”

    “哈哈，真的嘛…那如果有来世…我们…我们做夫妻吧…”

    “好，我娶你，我们做夫妻。”

    “噢…不行…不行…小周就是一个侍女…一个奴婢…怎么能做这种美梦呀…千公子那么优秀，又那么温柔…一定会有好多…好多女孩子喜欢…你一定要选一个…选一个最最优秀的女孩…做妻子才行。小周…就做她的…小侍女…就满足啦…可以吗…”

    小周越说越开心，仿佛那些折磨，在此刻统统消失不见了。

    “可以…可以…你说什么都可以…”上官千羽说完，他感到不对劲，周千清闭上双眼，不再剧烈颤抖，嘴角挂着微笑，面容一片祥和。

    “小周！千清！醒醒！你醒醒啊！啊！……”

    上官千羽拼命的晃着周千清，可没有丝毫回应。他发疯似的大喊，却淹没在周围一片厮杀声中。他抱紧周千清的身体，脑袋里不停回想着她开心的笑脸和固执的表情。

    在流浪的日子里，自己就像一只无根的蒲公英，随风而动，飘到一处落下就依附在上面，然后又起风，就再次离开，没有根，没有自我。直到再次遇见小周，这一切发生了改变，自己一路以来的旅途，仿佛终于有了答案。自己是谁，要去哪里，珍视什么，要做什么，逐渐清晰。可上天就像不断再给自己开玩笑一样，不停的让自己在意的人离开，一直到那个如家人般的女孩，带着对他的爱，彻底地离开了他。

    想到这，他的悲伤开始下沉，渐渐渗入土里，一股无处安放的怒火正冉冉升起。小周冰凉的身体，像极了眼前这个荒诞残忍的世界。凭什么？为什么？总是自己失去家人，失去伙伴，失去朋友，失去爱人！

    这一箭可击穿任何对手，却留不住一丝温情。

    看着此刻眼前正在厮杀的人们，每个人都有为自己而战的理由，却又是那么自私。如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逻辑，那么这些人也全都该死！

    他把小周安放在一个小沙丘的背面，在沙丘顶端插上三支箭矢做为记号，走之前又深情的看了看她，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然后毅然转身，顿时浑身血脉喷张，一股浓烈的杀气骤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