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剑之无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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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

    漆黑的夜,一弯残月如钩,如一把可以钩断世人所有希望的银钩。

    暮雪别院一间雅致的庭院已被收拾了出来,并被精心的摆设成了一处极讲究的灵堂。

    同一般的灵堂一样肃穆,满是呛人的烧纸味和香烛的烟火味。白天嘈杂忙碌的祭拜和应酬,使得这里还满是生气,但现在已是夜深人静,这里便显露出一丝死亡特有的寂静而萧索,就连树上的蝉也似乎疲惫的都懒得再鸣叫了,只是偶尔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声音。

    诺大的一个灵堂,白天还人来人往,此刻却唯剩下一身缟素的胡人凤那高大威武的身影在满屋闪烁不定的白烛下静静的伫立,映着满头的白发,胡人凤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垂暮老人特有的凄苦和无奈。

    “胡护法,这三天辛苦你了!”洛雨亭幽幽声音从灵堂外传来,同时那一身素服的身影已踏着惨淡的月色和满地的纸钱优雅的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那口极高档,做工极讲究的棺材旁,一只宛如工艺品般洁白修长的手已轻轻的扶在了那冰冷的棺木上。洛雨亭的话虽然是对胡人凤说的,但自从他走进这个庭院,他的那双清眸就没看胡人凤,而是一直紧紧的盯在了那口乌黑的阴沉木棺材上,并流露出一丝难得发自内心的悲伤。

    “少主人!这都是下属该做的!”老泪纵横的胡人凤看到一脸寒霜着缓步走进来的洛雨亭忙躬身行礼,并低声说道,声音中满是悲伤。想起楚江陵、墨英、汤如海和自己四人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更是当年薄念雪托孤的四大护法,他们四人几十年的肝胆相照的交情,几乎已经是生死与共,可如今他们四人竟然就这样阴阳相隔,唯留下自己一个人行单影孤,这怎么会不让他满心的凄凉。

    听到胡人凤的话,洛雨亭冷若冰霜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淡笑,低声说道:“这些天,胡护法你也累了!今夜你就回去歇息吧!我亲自守护汤护法一夜!就算嘉奖他这几十年对我教的一片忠心,也算是报答他对我这近二十年来的护佑之情了!”同时洛雨亭看着那口乌黑冰冷的棺材的眼中已满是闪烁的泪光。虽然在四大护法中,汤如海并没有楚江陵的雄才谋略,没有胡人凤的盖世武功,也没有的墨英的绝代风华,但他却是和洛雨亭关系最紧密的。因为洛雨亭不但是难产,而且还是早产,所以根本就是先天不足,自幼就体弱多病,长大后更是药石调理从未间断。可以说洛雨亭自从会吃奶开始就已开始吃药,他此生认识的第一个人并不是自己的父亲洛天鹏,反而是这个满脸慈祥的汤护法,而且几乎从他出生到现在就没有真正的离开过汤如海。这近二十年的忠心耿耿、关怀备至的照顾和守护,即使洛雨亭真的是铁石心肠,也早已被这片真情所融化了。用句诛心的话来说,虽然自己母亲生下了自己,但真正给了自己生命的人却是汤如海,所以汤如海对于洛雨亭来说绝不是普通的主仆,而是一种几乎近似至亲的感情。

    看着洛雨亭那满是悲切的脸,胡人凤更是悲痛欲绝,他虽然知道这些天,洛雨亭因连续的操劳又开始断断续续的咳嗽,脸色也越发的难看,实在不适合在如此劳累,但他更知道只要是洛雨亭决定的事情,自己更本也劝不了。而且胡人凤也明白洛雨亭对汤如海的那份真挚的感情,所以他只能低声恭敬的说道:“少主人,请节哀!老汤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此而感激涕零的!不过,您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停了胡人凤的话,洛雨亭依旧没有将那双满是泪珠的眼睛从那乌黑的棺材上移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胡人凤离去。

    潮热的晚风无精打采的吹动着满地凌乱的纸钱,灵堂里无数的白烛的火焰不时的扭动着自己诡异的腰肢,如同一个个白衣的鬼魅。

    整个灵堂里唯剩下了一身素服的洛雨亭依旧还静静的伫立在那口乌黑冰冷的棺材旁,完美到了无可挑剔的脸上满是悲伤,一串串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的眼泪从他的脸颊滚落,不一会就打湿了他洁白如雪的衣襟。

    洛雨亭虽然精于权谋,极善于揣测玩弄人心,又生性冷淡,再加上他过早的看惯了世事的凉薄,使得他从小就养成了冷酷无情的性格以及极端内敛的情感。这些都使得才只有十九岁的洛雨亭的心智和行事却如同一个九十岁的老人般冷静而沉稳。但是不论洛雨亭再怎么无情,怎么冷静,但他毕竟还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要是人就都会有感情,只不过有的人将自己那份脆弱藏的格外深厚而已,就如同洛雨亭一般,但不论埋藏的再怎么深厚,只要它存在就总有办法被人触及到。而且一般这种被深藏的脆弱一旦被触及,那股刻骨铭心的疼痛就会比一般人更痛,更令人不能忍受。

    金环虽然认为自己的轻功和隐形术已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但一开始她还是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一定能躲得过洛雨亭的耳朵和眼睛。但是她却已经在这片木槿花树后有恃无恐的足足待了半个时辰,而且还依旧毫发无伤。金环看着不远处那洁白如雪的身影的眼中闪出一丝残忍的光芒,俏丽的脸上也满是心满意足的冷笑。金环虽然很年轻,但她却是一个极聪明、极了解男人的女人,她很小就知道什么样子是一个男人只是虚情假意,什么样子是一个男人真正的真情流露。而且金环更知道只有一个人真真正正的悲伤到了极点的时候才会放松自己的警戒,才会忽略自己身边的危险。所以金环知道虽然自己是一只正在撩动猫胡须的老鼠,但她自己这只老鼠面前的这只猫实在已经是一只病入膏肓的瞎猫,即使自己送到它嘴边,它恐怕都没有力气咬自己了。

    漆黑的夜空中,一片黑厚的云幽幽的挡住了本就极为暗淡的残月,使得本就无比寂静惨淡的庭院变得越发的凄凉诡异。

    望着那一抹飘然而去的淡粉色身影,洛雨亭脸上的悲伤已荡然无存,唯留下一丝鄙夷残忍的冷笑,而依旧还微微含泪的眼中更满是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而他的脚下正跪着一个暗卫。

    “吩咐下去,给她一点教训,但绝不能让她死!也不要跟着她!但要派人密切观察怀璧山庄的一举一动!”洛雨亭的声音如冰似霜。

    “是!”

    话音未落,那个暗卫已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整个灵堂里此时已真真正正的只剩下了洛雨亭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口乌黑冰冷的棺材前,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悲伤,反而是满是一团自信的微笑。

    “汤护法,今夜我陪你一夜!明日,你我就只能等你再世为人再见了!”洛雨亭淡笑着说,同时他的一只白皙光滑的手已轻轻的抚摸过了那精美高档的棺木,他的人已缓步走到了棺材的头部,一直紧紧的盯着棺材的眼中闪出一缕光彩。

    “吱呀”一声刺耳的巨响,洛雨亭那只扶在棺材上的手掌已陡然用力,那几乎有半尺厚的棺盖竟然被他一掌推开了大半,露出里面那具冰冷僵硬的死尸。

    借着惨淡的月光,洛雨亭站在棺材的一侧,冲着棺材里汤如海那紫黑色的毫无生气的脸柔柔的一笑,柔声说道:“汤护法,这棺材里果然很舒服,不是吗?”

    凄凄的晚风下,被那极不祥的白色团团包裹的庭院的房顶,一个淡蓝色的身影正悠闲慵懒地斜躺在上面,并拿着一只精致的酒壶轻松自在的往自己嘴里倒着那一口口清冽甘醇的兰陵醉,年轻英俊的脸上满是愉快而玩弄的笑容,明亮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这月黑风高的夜里,你就真不怕我会杀人灭口吗?”

    “你要是真的杀了我的话,我怕你不被无聊闷死,也会因为没有我这么好的一个看客而郁闷死!”

    “若是这个局的结果是我死了呢!”

    “那我也会很认真仔细的看着你到底怎么死!然后一定给你准备一口比那个棺材好上一百倍的棺材,让你也在里面躺的舒舒服服的!然后再等你十八年,娶你做我的小老婆!”

    “哈哈哈!好!就冲你这句话,我这辈子就没白活!至少还有一个人能为我收尸!还能等我十八年!”洛雨亭绝美的脸上已满是由衷的笑容,并已朗笑着一把抢过了姬飞风手中的酒壶,立在那瑟瑟的晚风中,竟然直接将一口酒倒入了自己的嘴里。清冽的酒,从他的嘴,到他的喉咙,再到他的胃,一直到他的心,都是那么火热而痛快。

    看着宛如一个谪仙般高傲清冷的洛雨亭,姬飞风无奈得一笑,幽幽的骂道:“月饼,你他妈的真是一个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