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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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在我还是‘罗少爷’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放肆了。

    “啧,阴魂不散。”罗劲嘟囔了一句,从兜里翻出一副能挡住秦佑大半张脸的墨镜,不由分说的扣在她脸上。

    罗劲隔着车窗跟里面的人打招呼,“秦老,来看秦叔啊,不打扰你们父子了,改天有空一起喝茶。”说完,推起秦佑就想离开。

    就在这时,车上副驾驶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客气的拦住了罗劲和秦佑,“罗先生,请等一下,方便的话,老爷想请这位小姐过去聊两句。”

    罗劲一挑眉,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很明显,不方便。”

    秦佑已经从罗劲的称呼里猜出这个人是谁,不过年不过节,大老远从H市跑到T市专门来扫墓?这话拿出去骗傻子,傻子都不见得会信——摆明了她这个便宜爷爷是来堵她的,罗劲给她戴墨镜的举动也算是多此一举了。

    “没关系的罗劲,推我过去吧。”在这里,秦佑不想跟他父亲的血亲起什么冲突。

    “不行!”

    罗劲话音刚落,车里,一个更洪亮的声音掷地:“放肆!我见自己的孙女,还需要你一个外人批准?!”

    罗劲完全没有买账的意思,不轻不重的刺了回去,“秦老,您这记性可真是江河日下,在我还是‘罗少爷’,而不是‘罗先生’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放肆了。”

    这是实话,秦家现在明面上都是正当生意,并且这些年还扩展出一项新业务——做慈善,但当年,罗劲前脚刚打着“准备规划成私人领域”的旗号买下这里,秦兆雄后脚就找来了。做慈善的消息能这么灵通?!罗劲觉得情报贩子可能有话要说。

    当时两边起过很严重的冲突,罗劲这个人,但凡关系到秦佑的事儿,他都是敢玩命的,更别说那时候血气方刚,不知轻重了。秦易刚去世的时候,正值罗家动荡,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罗劲当时未成年,这个山头的事还是甄雪娴出面帮他办的,坏就坏在秦兆雄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连夜带人从H市杀了过来,坚持要带走秦易的骨灰。

    罗劲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在家族中耳濡目染这么些年,说他是盏省油的灯,灯油都不信。罗劲来者不拒,反正谁都不是地头蛇,你玩文明的,我就玩横的,你玩横的,我就玩更横的。但秦兆雄怎么说也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狐狸,手段比罗劲长出来的毛儿还多,上得了台面的,上不了台面的……甄雪娴又不方便用“好友遗愿”这种事把人挡回去,毕竟对方是人家正牌爹,不管是从道义还是从情理上,都说不过去。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直到罗劲在秦兆雄后院洒下一把星星之火——

    罗劲取了秦佑一点DNA,伪造了一份鉴定报告,放在了秦家老二老三的办公桌上。你以为你们大哥带嫂子私奔,继承权的竞争对手就只有你们彼此了?天真!

    两个软蛋儿子直接惊动了自己更不省油的妈,再加上秦易生母,三个女人好好的给秦兆雄唱了一台戏。当然,罗劲也没少在其中搅风搅雨。

    当时罗劲就放话,墓就在这,想来祭拜你就来,反正你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但你要是想迁墓,我建议你等你后院那三个女人死绝了再提,前提是你得活到那时候。

    就这样,罗劲以更不要脸,更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为秦易夫妇赢到了几年清净,直到秦兆雄发现了秦佑的存在——

    秦佑那些年被他养在罗家,一直是在内宅活动,很少到前面外宅抛头露面,秦兆雄一直以为当年那个孩子胎死腹中,理所当然的认为罗劲拿的是秦易的DNA,秦佑的身份才得以被罗劲瞒了这些年。

    “秦老安好,抱歉,我现在腿脚不太方便,失礼了。”秦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索性就跟着罗劲叫。

    车里伸出一根沉重的碳素手杖,稍一点地,那名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刻上前搀扶。这就有点装逼了,腿脚不好你还拎个那么重的手杖?追求质感,不追求客户体验吗?但等人走下来,秦佑一看,“扶”这个动作可能就是用来显示身份的,秦兆雄虽然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腰板硬朗,岁月留下的痕迹虽然明显,但眼神依旧锋利。

    装逼的秦兆雄把嘴角凹出一个能吓哭小孩子,但自认为很慈祥的笑,对秦佑说:“从血缘上讲,你该叫我爷爷的。”

    秦佑客气的回了句:“您说笑了,我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收入,往上数三代都没有什么豪门亲戚,您怕是认错人了。”

    “你说你那对养父母吗?你觉得我查出你身份作伪很难吗?”秦兆雄双手叠放在手杖上,低头俯视轮椅上的秦佑。

    秦佑轻笑,“当然不难,总归比亲手逼死自己的儿子儿媳简单。”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的?!”秦兆雄拉下脸,眼神如刀刮在秦佑身上,慈祥不过三秒,立刻暴露本性。

    “我父亲教我做人要不卑不亢,不畏强权,遵从本心,秦老,请问您觉得哪里不妥?”

    “他那叫遵从本心?他那叫抛家舍业!不负责任!”

    “难道在您眼里,抛弃妻女,做个乖乖听话继承家业的渣男,就是顶天立地负责任的好儿子?恕我不能认同您的价值观。”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秦老!”秦佑摘下墨镜,毫不客气的回视秦兆雄,“我不管您对我母亲有多不满意,但我曾经从我父亲口中,得到了一个贤惠慈爱的母亲,跟您的话比,我更愿意相信我父亲说的。”

    “我希望您记得,我曾经可以有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拜您所赐,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被您派人追杀,迫不得已东躲XZ,最后难产而死,我父亲思念成疾,郁郁而终,他临终前宁愿把我托付给他的至交好友,都没有托付给他的血亲——您。”秦佑刚哭红的眼眶还没有消下去,隐隐又有泛红的趋势,罗劲心疼,想带她走,却被秦佑制止了。

    “我母亲就算有千般过错,也请您看在她已经过世的份上,别再说她的坏话,我虽然身单力薄,人微言轻,但法律是公正的,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双手完全干净的资本家。”

    罗劲从身后按着秦佑发抖的肩,“秦老,小佑一直被养的比较精细,腿伤加上受惊,她最近身体不太好,冷风吹久会感冒,我先带她回去了,您请便。”

    秦兆雄毕竟是秦佑仅剩的血亲,罗劲不想她以后会后悔,及时打断了秦佑跟秦兆雄的交谈。

    谁知秦兆雄完全不领情,认亲的开端很差,她这个孙女,长得像她妈,偏偏又继承了她父亲的反骨,怎么就这么不会长,全戳他肺管子上了,但又不好冲秦佑发作,毕竟这个是孙女他还准备认,所以罗劲就成了那个倒霉的出气筒。

    “罗家小子,我孙女这些年麻烦你们罗家照顾了,我今天就是来带她回去认祖归宗的,秦家的血脉,在外面晃荡了这么多年,像什么话。”

    “有句老话叫‘疏不间亲’,你语文老师应该是英年早逝,没来得及教你,不过没关系,我来。”

    下一秒,秦兆雄手中的碳素手杖“啪”的一下,毫无预兆的,重重敲在罗劲推着轮椅的手臂上。动作迅捷,丝毫不见老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