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张退顺着周化痛苦的目光，看到了屋里的黑白画像，腿一下软了，“那……那我们看到的是？”

    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女孩手帕，烫手般丢了出去。

    “许世祁，你这手帕，到底哪里来的！”

    周化接过手帕，仔细看了看确认道：“这是笑笑的手帕。”

    许世祁也有些慌：“就，我们出村后，她拉住我，把手帕递了过来。进哥，当时你不是在我身边吗？”

    张进咽了口唾沫道：“当时我看你蹲下身，以为是鞋有什么问题……并，并没看到其他人。”

    屋内的温度仿佛瞬间低了几度，许世祁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想逃离这间屋子，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许世祁吓得后跳一步，定睛一看，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冲撞了仙师，请仙师恕罪。”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向许世祁行了一礼。

    许世祁摆摆手，表示没事。随即想到，这难道是周笑奶奶……

    果然，周化从妻子手里接过周笑，开心地冲老太太道：“娘，你看是谁回来了！”

    老太太却一瞪周化，斥责道：“庄稼收完了没，才几时就跑回家，赶着和你媳妇做那事！”

    “怎么会，娘，我是听村子里人说仙师找到了笑笑，才急忙回来的。”

    “回来就回来，地里庄稼不要了？没粮食，一家人喝西北风！”

    “哎，知道了，剩的不多，我一个人去就行。”周化说着，将孩子交回妻子手里，向周芸等人行了个礼，往外跑去。

    老太太又瞪了眼周笑母亲，骂道：“就知道让男人干活，娶你回来，是光享福吗!”

    周笑母亲有些手足无措，解释道：“笑笑刚回来，我陪陪她……而且，也得招待仙师……”

    提到仙师，老太太不好再说，只是看着周笑，低声骂了句：“赔钱货！”

    张退早就头皮发麻，此时找到机会，忙拿起包袱道：“不用招待，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仙师，留下吃个饭吧！”

    “不用，我们有急事，真的……”

    这家人一贫如洗的样子，哪里好意思再在他们家蹭饭。

    周芸不忍地看了眼桌上的画像，和周笑挥手告别，也准备离开。

    “等等！”

    “许世祁，你又有什么事？”

    许世祁从储物袋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这是出发前想到要去青阳城，特意找人换的，本以为来山里用不上，却没想到还有用武之地。

    “周笑根骨奇佳，等她十岁后，可以来青阳城参加灵根测试。若是拜入我们吐焰门，每年还可领数百两银子！”

    老太太望着桌上的银子，手指动了动，但随即不信道：“数百两？仙师说笑了，周笑这丫头，哪值这么多钱。”

    周芸反应了过来，摊开手，掌中是十几颗晶莹剔透的灵石。

    “这是宗门赏赐给我的灵石，每颗都能换一百两银子。”

    “灵石？”老太太显然听说过，望着周芸掌心眼中满是贪婪，“仙师，万一这丫头没有灵根……”

    “若未测出灵根，告诉吐焰门弟子，她是周芸的妹妹即可。”

    “好，好！仙师们放心，我一定让她拜入吐焰门！”老太太站在桌前，将银子装入袖口，满脸堆笑道。

    周芸看向许世祁，见他轻轻点头没再说话，便大步走出门去。

    其他人也拿着包袱，跟着离开。

    身后，传来了周笑母亲混杂着哭声的连连感谢。

    画像上，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笑容灿烂，仿佛在目送四人远去。

    许世祁偷偷转过身，冲画像挥了挥手。

    不怎为何，回忆起前世书中看到的一句话：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

    是夜。

    村民们见四人带回狼皮，清缴完欺压他们许久的妖狼，举行了盛大的欢庆仪式。

    不过“盛大“”是村长周勇嘴里的，其实就是弄了个大篝火，所有人坐在一起，唱唱跳跳，喝喝水。

    “连口酒都没有。”张退坐在一块木板上，嘟嘟囔囔道。

    “未成年人不得饮酒。”许世祁面无表情道。

    张退：“？”

    周勇带着几名村民，拿着大碗，走到四人面前道：“若非几位上仙斩杀狼妖，我们村不知还要受多久的狼妖之苦哇！”

    “应该的。”

    “我代表我们村，先干为敬！”

    “……”许世祁抿了口碗里的清水，放到一旁。

    四人里，也就张进老老实实和周勇“干了”。

    “哈哈，上仙豪爽。”周勇放下碗，凑近道，“既然上仙除了狼妖，我们也该将悬赏金奉上。”

    说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但不瞒上仙，最近地里收成不好，山上狼妖肆虐也无法打猎。这赏金，可否宽限些时日？”

    “上仙放心，一定不会少你们分毫！毕竟小女，也在你们门派修行……”周勇说着，看向了周芸的方向。

    许世祁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孙凤正拉着她儿子周龙，和周芸说些什么。

    人声嘈杂，听不清内容，但从周芸的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话。

    张进抱拳道：“村长，我们众人商议一番，认为降妖除魔乃修仙者本分，悬赏金就不用了。”

    周勇大喜过望，也不推辞，连声道：“多谢上仙，多谢上仙大恩大德！”

    他转头一拍身旁的村民，道：“二狗子，去把你叔家珍藏的酒拿出来！铁柱，让福婶把鸡杀了，给上仙添个下酒菜！”

    合着刚才是装穷呢。许世祁翻了个白眼，就听周芸那边吵了起来。

    “一百两？仙师不是说，拜入吐焰门，每年可领数百两银子吗！”

    孙凤拉着周芸的衣服，不依不饶道，“招娣，你可别自己藏银子。你弟弟这吃穿，未来修仙、娶媳妇，可都要银子！”

    周芸冷冷道：“我从小到大，花的钱怕是不超过二十两。”

    “那又怎样，你的钱不给你弟弟，难道要给外面的野男人！”

    张退站起身，指着孙凤气道：“说话嘴放干净！”

    见仙师发话，孙凤缩了缩脖子，但见张退还没自己高的个头，嘴硬道：“这是我们周家自己的事，仙师就不要过问了。”

    “你……”张退从没和人争执过家长里短，一时语塞起来。

    “周师姐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许世祁站起身，推开前方的村民朗声道，“既入仙门，凡间的事便不再过问。

    她给你们银子，是斩断凡缘，以后你们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怎……怎么能这样……”孙凤扑在地上，嚎哭起来，“仙人无情啊！招娣，你就算不管我们，可不能不管你弟弟啊！”

    孙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喊着，周围的村民也聚集过来，纷纷劝道：“那可是你亲爹娘。”

    “招娣，不能这么无情……”

    许世祁被围在人群中央指指点点，心里怒极，抬手一挥道：“火狼！”

    “吼！”

    火焰巨狼仰天怒吼，血红的双眼凶狠地望向四周。

    “狼妖，是狼妖！”

    周围的村民瞬间四散逃开，周龙直接丢下孙凤，跑得影子都不见。

    “仙……仙师饶命……”孙凤也想跑，但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只能颤抖着求饶。

    许世祁拿出一百两银子，丢在孙凤面前，决然道：“仙凡有别，从此后，周师姐与你们凡缘尽斩！”

    “是，是……可……”

    见孙凤还想纠缠，火狼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个火球，正从孙凤头顶擦过，将快要熄灭的篝火瞬间炸燃，熊熊火焰照得夜空如同白昼一般。

    许世祁看着周围，语调森然道：“若再纠缠不休，我就移平周家村！”

    孙凤吓得不敢再说话，其身下似乎传来了一股难闻的气息。周勇跪在地上，头如捣蒜，“不敢，招娣是仙人，我们不敢过问……上仙息怒！”

    许世祁冷哼一声，道：“周师姐，进哥，张退，我们走！”

    三人拿起狼皮，默契地跟在许世祁身后，向村外走去。

    “等等。”刚走两步，许世祁忽然停下，转身望向瘫倒在地的孙凤周勇，以及藏在阴影里的村民道：“都记住了，她叫周芸，不叫什么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