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霏的话让我眼前一亮，马上跑回自己的房间把做了记号的两支墨箭拿了过来。从墨柳身上取下的墨箭和墨凡专属墨箭一模一样，。但是从墨凡身上取下的墨箭却有不同，手感略轻尾瓴也有区别。不像墨凡的墨箭尾翎光滑厚重大气，这支墨箭的尾翎上刻着浅浅的但是具美感的装饰花纹。若是只看尾翎，更象一支发簪，是墨家武道女统领的专属墨箭。

    我把两支墨箭递给墨凡说道：“除了两支墨箭有细微的差别，你中的墨箭的箭头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神医刑善认为是挹娄人善用的毒药”。

    “挹娄人的毒药？”墨凡愣了一下，旋即说道：“刑善精通药石自然不会出错。看来是刑善替我解了毒”，墨凡说着皱起了眉头说道：“怎么这么巧，我身中有毒药的墨箭，刑善和淳于缇萦就到了高都”。

    我把刑善专程前来寻找墨凡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当然没有告诉他并没有吃刑善开的药方，只说把刑善带来的药给墨柳吃了。

    黑凡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淳于意大爱无疆令人惊叹，能把二十年前的一位病人装进心里，饶是兼爱立身的墨家也不一定做到，况且还在临终前留下遗言，嘱其子弟完成医者使命，有这等名医实乃大汉之幸！”

    我点了点头，但是我的注意力还是墨箭上，就问墨凡墨箭有没有有仿制的可能？

    “如果只仿其形倒也不难”，墨凡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但是仿到辨不出真假断无可能。墨箭由墨家工坊用精铁百炼而成，坚硬无比，即使邯郸赵家最新的锻造技艺也达不到，这两支墨箭显然不像仿制的”。

    “如果是这样，我们可能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墨霏接过墨凡的话，她作为现代社会的墨家武道统领，一眼就能看出手中的墨箭具有钢材某些特点，在冶炼技术比较落后的大汉仿制百炼而成的墨箭几乎不可能。于是她说道：“关键要看禽虓从哪里拿到了巨子的墨箭。作为墨柳的夫君，他有可能从墨柳手中拿到墨柳的墨箭，但是不可能拿到巨子的墨箭。他用墨柳的墨箭伤了巨子，又用巨子的墨箭伤了墨柳，巨子正面中箭，墨柳后背中箭。如果他的目的是消灭巨子和武道女统领，任务完成后，墨家看到这个场面，或是其他人给墨家描述这个场面，会怎么想？”

    “真到了那一步，墨家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墨家巨子和武道女统领自相残杀的消息会迅速传遍华夏大地，会对墨家以及与墨家密不可分的华夏七星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说完我看了墨凡一眼，他一脸震惊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者思维习惯限制了他。于是我接着说道：“一旦出现这种局面，就会出现对墨家极端不利的评价，比如亲如父女的巨子和武道女统领都会自相残杀，说明兼爱只是挂在嘴上获取民众支持的说辞，非攻只是捞取利益的借口等等。如果真是这个目的，这一计不可谓不毒。要不是刑善和淳于缇萦来找巨子，他已然成功”。我更愿相信是刑善救了两人与历史吻合，而我们不过是个意外。

    墨凡想了想说道：“此计的确歹毒，既然我和柳儿躲过了一劫，不如将计就计让他认为计成，等他把消息放出去，我和墨柳再高调现身，谣言不攻自破”。

    “这样虽然解气，但不可行”，我摇了摇头说道：“任何时候信息不对称都容易产生矛盾，不能让人听到任何墨家内部不睦的消息，世人都知夏天是墨柳的夫君，谣言一旦传开不管结果如何，禽虓都赢了。当务之急要把巨子决定回雍城创办农学的事情大肆宣扬。这样即使有人宣传，也没人相信墨家巨子和武道女统领受伤的消息，禽虓也没有心情散布谣言了”。

    “好办法”，墨凡激动的拍了一下大腿，结果牵动了胸口的伤口疼得叫了一声。他忍住疼痛问我具体该怎么做？

    我想了想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框架才说道：“这事分明暗两步走，派人到上党、河内和洛阳张贴墨家创办农工学堂招收学员的告示，每个地方招收学员一百二十人，农耕、百工和纺制学员各四十人，不仅不收学费，学堂还免费提供食宿。由巨子设计考题，进行入学考试，在报名的人中择优录取。这个消息一旦发布肯定不胫而走，禽虓炮制墨家内部不和自相残杀的毒计不攻自破。同时暗中派出得力干将调查两支墨箭的来源，如果禽虓无法拿到巨子和墨柳的墨箭，最有可能的来源就是墨家工坊，暗访调查即可，避免打草惊蛇”。

    墨霏明白我的想法，补充道：“这样一来，对方就会有种感觉倾心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就得重新评估计划的可行性”。

    “没错”，我点了点头说道：“迫使他们改变或放弃计划就算成功同”

    墨凡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个办法，不过开办学堂为学子免费提供住宿，开支可不是小数目，墨家虽然有些积累也怕撑不了太久，需要找到解决的办法。还有一点，墨家巨子是墨雨，以后别再叫我巨子，叫我墨凡”。

    墨凡说得对，他已经辞去了巨子的职位，再叫他巨子，让人觉得墨家好像有两个巨子，有心人会大做文章。于是我说道：“虽然不能再叫你巨子，但也不能直呼你的名讳。你创办农工学堂，将实用技术传授给天下学子，成就丝毫不亚于墨家创始人墨子，我觉得以子称你才配得上你开创办实用学堂的先河”。

    “那可不行”，墨凡马上摆了摆手说道：“墨凡何德敢与先祖并论”。

    “有何不可？”，我白了他一眼说道：“墨翟至所以被尊称为墨子是因为他创建了兼济天下的墨家学说，你创建学堂把墨家创造的实用技术无偿传授给学子，是墨家学说辉煌的又一个起点，全新的授课模式改变了师徒单传技术的路线，能让更多的人学会先进的农业生产和手工业等技能，成就丝毫不亚于先祖墨子，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墨家学堂传授的是实用之道，作为学堂的创始人和先生，可以叫你道子”。

    墨凡还想推辞，墨雨推门进来了兴奋的告诉我们墨柳醒了。

    墨柳醒了，墨凡悬着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想去看看墨柳，却由于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自己重伤刚醒又聊了这么久，他撑不住头一歪靠在床头睡了过去。

    墨柳虽然醒了，但是她的心好像死了，原本灵活充满凌厉霸气的大眼睛全然没了光彩，双眼像两个无神空洞。看到眼前这个万念俱灰的女子没有人相信她就是歹徒闻之色变，人称女魔头的墨家武道女统领。

    “我怕她想不开封住了她的穴道”，墨雨悄声在我耳边说道：“你得想办法开导开导，总不能一直封着她的穴道”。

    “开导，怎么开导？”不等我开口墨霏开口说道：“她如果想不开就随她吧，反正她心里除了那个男人，什么墨家、武道统领的责任都可以不要”。说着她走上前解开了墨柳被封的穴道，盯着墨柳的眼睛说道：“如果你觉得墨凡在你坟前给你上香是你对他养育之恩的回报，你可以去死”。

    墨霏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墨柳流露出痛苦和自责的神情。墨霏的激将法产生了效果，应该趁热打铁再加一把火。虽然不一定让她马上振作起来，但是只要消除墨柳以死逃避现实的想法就算成功。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低头想着办法，墨雨却全身戒备做好了墨柳一旦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马上冲上去制止她。

    我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口袋去掏烟，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没有烟草的时代，不过下意识的动作让我有了让墨柳振作起来的办法。正常情况下普通人通常在意失败的结果，但是强者更在意失败的原因，墨柳作为墨家武道女统领，武道修为接近一流绝顶高手，接任武道统领以来以正天道惩恶扬善为目标，自然不能将其看作普通人，肯定有不少失败的经历，只不过这次失败相比于以前的失败，她多了一份自责觉得自己害了墨凡，只要让她知道墨凡已无大碍自责会少一分。于是我把墨霏叫了进来，当着墨柳的面对她说道：“刚才我和巨子商量了办学的一些事情，你去一趟上党郡治长子县去马驿找到马实让他在长子县城挂出一份告示，上面写墨家将在在雍城开办墨家农工学堂，现公开招收有心学习农事、百工和纺织技艺的学员各四十名，凡年龄十五至二十岁的青年男女均可前往马驿报名，通过考核既能前往雍城进入墨家农工学堂学习，学堂不仅承担学子前往雍城的路费不收学费，而且免费提供食宿。学成之后或由学堂安排工作，或返乡以技谋生”。

    “你打算把马驿作为上党郡的招生点？马实会答应吗？”墨霏问道。

    “他会答应的”，我笑了笑对墨雨说道：“你马上去一趟高都东南五十里的马家请马朔过来，墨家办学得让马赵两家帮帮场子”。

    墨霏和墨雨转身离开了墨柳的房间，我也跟着出去将房门关上。墨霏和墨雨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却被我制止，我悄声对她们说道：“你们可曾在墨家典籍中看到大汉建元六年墨家巨子和武道女统领受伤丧命的记录，如果没有这个记录你们就放心地去办正事，路上注意安全，长子县路程较远霏儿骑驭风前去，用不了一天就能赶到长子县”。

    两人骑马离开，我回到后院先去看了看墨凡，他依然在熟睡，呼吸平稳应该没什么问题。墨柳显然听到了我对墨霏说得话，看我进来问墨凡怎么样了？

    为了让她放心，我把神医刑善和淳于缇萦来过，她牵挂的人已经得到了神医的医治的消息告诉了她。

    “我想去看看他”，墨柳想起身，但是伤口的疼痛让她跌回到床上。

    “如果你想让他少为你操点心，你就应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会我给你送点粥来，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墨凡已无大碍伤好以后就回雍城办学堂。你应该考虑一下伤好以后该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要找夏天问问他为何这样对我”。

    “其实，你不用咬牙切齿，也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仇恨是一种力量，但是以她的脾气秉性，可能被仇恨冲昏头脑带来更大的麻烦。于是我接着说道：“在你看来，夏天此举纯属你们的个人恩仇，你这样想也很正常，但是你如果真得了解夏天，你就不会把这件事情归类为个人恩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了解夏天吗？”

    听到这个名字，墨柳的眼睛瞬间绽放出一抹光彩，旋即又暗淡了下去，她长叹一声说道：“我以为我很了解他，但是他突然用墨箭把巨子打伤的时候，才发现他是那么陌生，冷酷无情”。

    “你可能还不知道，夏天只是他的化名，中为了接近你打入墨家核心所用的化名，名字阳光而且温暖，事实上他另有其名”。说完我看着她失神的眼睛问道：“你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我，我不知道”，墨柳的眼睛里滚下了泪水。过了一会她把泪水抹去，让我说下去。

    “他就是中行月声称可以团灭七星的禽虓”，我没有理会墨柳震惊的表情，接着说道：“现在可以断定五年前你和他的偶遇是他导演的剧本，包括你在扬州遇到拥有一流绝顶高手水准的巨匪做案，一个华夏七星追踪了十几年都觅不到踪迹的贼，你刚到扬州就犯案，还被你觅得踪迹，他就是想躲避你的追踪，应该南下而不是前往大汉军力更盛的北方，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怀疑此事的蹊跷之处？禽婋导演这一出就是为了打入墨家内部，为目前分华夏七星，孤立墨家做准备。你还认为这是你和夏天的个人恩怨吗？我让你把这件事情放下需要从长计议，不知道你明不明白”。

    墨柳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好一会她才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他就是禽虓，设计对付华夏七星我不怪她，可他为什么要选我？让我背负这个骂名”。墨柳的眼睛又湿润了。

    “所以你没有权力逃避，而是要振作起来。表面上看好像是人欠两个人的个人恩怨，一个负心薄幸的人有负红颜所托，其实却是两个国家和民族搏奕的一部分。维护民族和国家利益的时候，政权不是唯一的力量，是可以被观察和了解的力量。真正决定民族抵抗意志和决心的是人民的力量，华夏七星作为民间力量的代表，团结一心是敌人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们想要拆散华夏七星，中行月声称有团灭华夏七星手段，不仅指有禽虓这种超一流绝顶高手，更有他们安排导演的这处戏”，说到这里我看着墨柳问道：“你认为用什么办法才能团灭华夏七星？”

    墨柳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她没有华夏七星也没有考虑过的问题。但是我突然感到不安，禽虓真正的目的是制造离间华夏七星的重大事件，造成华夏七星自相残杀的局面，墨家巨子和武道女统领自相残杀只是其中一环。不过他的武道与智谋深不可测，但毕竟是一个人不可能分身打入华夏七星其他家族，也就不可能制造离间华夏七星的重大事件。想到这一点才感觉心下稍安。

    正想着怎么对墨柳说出实情。驿站的伙计在跨院门口大声叫我，出去一看伙计身后跟着雨珠和雨荷，她们扶着已陷入昏迷气若游丝的姬霖。

    我冲上去将姬霖抱起，她身体轻得像一片树叶，白晰的脸庞已经暗淡无光，身体滚烫得像个大号的热水袋。我把姬霖放到的床上问雨珠雨荷怎么回事？

    “先别问怎么回事，先救尊主”，雨珠把姬霖的衣服解开，揭开一块粘着血迹的麻布，白晰饱满的右侧酥胸的下方有一个拇指大小的伤口上敷着草药，伤口已经感染。我暗叫不好，马上让雨珠去打一盆热水，让雨荷去向驿站掌柜要点食盐。趁二人不在我飞快的从背包拿出一个急救包和两片阿莫西林分散片。

    雨珠雨荷回来后我在盆里留了一点水，把盐放进水里，用一把刀把姬霖伤口上的草药清除，用一块麻布沾上盐水清洗伤口。但是伤口已经发炎只有把脓肿清除，才有可能把她从鬼门关前抢回来，我咬着牙将伤口处的脓液一点点挤了出来，这种疼痛极难忍受，深度昏迷中的姬霖发出了无意识的痛苦呻吟。直到再也挤不出脓液只能挤出鲜红血液，才用温水将伤口清洗干净，把云南白药敷在伤口用绷带包好。服药的时候姬霖的牙关紧闭，只好把她的牙关撬开将溶进水里阿莫西林一点点喂了进去。

    给姬霖盖上被子才发现雨珠和雨荷的表情，不是惊讶也不是震惊，而像发现了怪物。我没法给她们解释也解释不清，只能让二人把刚才看到的一切忘掉，至少不能告诉他人。为了让她们闭嘴，我只能骗她们天机不可泄露，如果说出去她们的尊主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吓得两人赶紧点头。姬霖的体温高的吓人，我让雨珠用冷水做物理降温，把雨荷叫到院子里问她是怎么回事？

    “你先看看这个”，雨荷把一支墨箭递到我手里说道：“这是从尊主的伤口处取出来的墨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