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受伤
疼!
他浑身疼。
迷糊之中,顾玄青察觉自己被两个人扶起,一左一右地架着他走。
输了。
他心中一痛。在与谢师兄对决之前,他还大有信心。
觉得凭自己新悟出来的两式剑招,即便不能持个平局,也能让对方狼狈一阵。
却不想,只一犹豫,剑招竟连使出的机会也没有——
真不甘心。
而且,仅仅输了一场对决,还是小事。更让他难过的是,明天就是大较了,在这节骨眼,自己还受了伤。
真不知明日该怎么办?
没想到这姓谢的,还当真是下了狠手!
他垂下头,只见自己身上的血,一滴滴地滴了下来,雪地上沾了一路。
是谁?这是要架着他去哪儿?
伤口处一阵刺痛袭来,他又昏了过去。
醒来时,顾玄青已是躺在了炕上。
直直看着这熟悉的屋顶,他知道自己被送回到真武庙的裙房。
此刻,觉得自己浑身烧得很。
是发烧了吗?
张正志、李玄玉、方玄真就站在房内。
李玄玉、方玄真二人背对着他。方玄真正对师父说着什么。
张正志一言不发,但听着听着,师父的脸上,似乎亦忍不住有点变色。
“他娘的,这群天杀的,欺人太甚,他们凭什么打人。”李玄玉怒道。
说完,李玄玉猛然提起长剑,道:“我要去玉女峰,给师弟讨个说法。”
“玄玉!”
张正志唤住李玄玉,长叹一声道:“此事我会亲自上玉女峰,找掌门师兄评评这理。但这次——”顿了一顿,道:“既然是顾玄青夺剑动手在前,总是不对。明日就是大较了,实不宜再横生枝节。”
……怎么……就成他夺剑动手了?顾玄青很是不解。
听师父都发话了,李玄玉呆立在地,也叹了一声。
等到张正志三人走出了房门。
房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顾玄青呆呆凝视着屋顶,一直想不通。过不多时,又闭眼睡着了。
睡梦之中,隐隐觉得伤口之处传来一阵炙热,像是有火在熊熊燃烧,说不出的难受。时而疼痛欲裂,时而麻痒难当,仿佛在遭受万般折磨的酷刑。
他忍不住低声呻吟。
忽然,似有一只柔软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冰冰凉凉的,是个女子的手。他伤口的痛楚多少有些减轻,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是师妹么?
他身子如在云端飘飘荡荡,想努力睁开眼睛,却连眼皮都睁不开。
只听她轻轻地说:“师兄,对不起。”
是师妹。他微微睁开了眼,见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却不知是什么神情,像是痛楚,又像是怜惜。
她过来探望,是在关心他么?但她为何要和他说对不起?他想张口问她,道:“……你——”
她却喃喃地回道:“天还没亮,好好睡吧。”
睡意又是一阵阵袭来。
等他醒过来时,天已微亮。
顾玄青的烧已经退了,神智也清醒了。
听着裙房里轻重不一的阵阵呼噜声,看来师兄弟们大多都还在熟睡。
昨夜,他一夜都没有做梦。这几天,他数今日起得最早,也不知,两者间有关系吗?他不禁突发奇想。
顾玄青摸摸脸上。
疼!
他的脸颊和眼角还是肿的厉害。
顾玄青坐起了身,浑身汗水已经将深衣湿透了。深衣里见有一条白色的布带,缠住了右肩的伤口。
又摸了摸左腿,伤口也是扎好了的。
他试着动了动筋骨。身上的两处剑伤,伤口只是有点隐隐麻痒,疼得倒不是很厉害了。伤口处也是清清凉凉,似乎敷了什么药。
伤口麻痒便是痊愈的迹象,想不到这药效验甚着,这才不到一天时间,便好得这么快。
但昨天夜里那一阵阵烫如火烧、痛麻钻心的感觉,让他还是心有余悸。
大概是药性极为猛烈吧。
也不知这是什么治伤灵药?又是谁给他包扎的伤口?
他回想了一下。昨天他被谢师兄折辱,倒地前,看见了梁玄薇。
难道是她和方师弟架着他回来的吗?
然后,中途醒过来的画面是师父、师兄、师弟三人在谈论。
啊!师父居然说是他夺剑动手在先。他登时有股说不出的怒气。真的想搞清楚,这话到底是谁说的?居然如此颠倒黑白。
再后来——
师妹昨夜来探望了他。他心中一热,原本还想着师妹不会再来找他了。
他昨天病得有些人事不知,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总感到师妹夜里说的话,又是模糊又是神秘。
今天是腊月初九,七日死期里的第四日。
顾玄青和梁玄薇要参加大较。
这一天终于到了。
现在是卯时,大较是辰时开始,距当前只有大概不到两个时辰。
马上火烧眉毛了。
好消息是,他的伤势没有大碍,这点伤已经不影响他的大较了。
但是,当下他还有个最大的问题——大较时,他该怎么比?
之前是怎么想来着?
顾玄青记得了,进了甲等,则可能要去剿匪,剿匪则有死无生。如果他是乙等,他也未必不用去剿匪。而且,最主要的是——
他不能对梁玄薇坐视不理。
其实在他看来,师妹武艺入镇岳铁剑,并非妄想。但进镇岳铁剑,就会安然无恙么?
他猛然坐直了起来!他想起了——
第一次的梦里,他是独自一人,死在了雾气弥漫的丛林。
但是!?
记得在他最后一次的梦里——
他没有死在雾气弥漫的丛林!
他那一路十名甲组弟子,只有他活着逃了出去。最后,他还赶上了南路的镇岳铁剑,而众人很快又再遇袭,镇岳铁剑无一幸免,自己死在最后。
他又回想一遍,奇怪!?为什么同样是梦,梦的内容竟会不一样。而且,他死的时间地点,也是不一样的。
最关键的是,最后那一场梦里,他梦见的,还不仅只是自己的死亡。
顾玄青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坐在床上,胡乱地想着。
如果这都是真的,自己该怎么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记得昨日他特地问了师弟,可师弟并不知道有剿匪的事。
真的是盗匪吗?
他涌起了梦里那一股被屠戮的恐惧,不禁打了个寒战。
是“东西”!他想起那“东西”了!
那“东西”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到底是什么,其实他已经记不得它具体的形影了。
但他知道,那决不是一般的盗匪。
那异乎寻常的凌厉剑气和鬼魅身法,实在不是寻常华山弟子能够对付的。
纵使强如镇岳铁剑,再有师伯压阵,也没法做到全身而退。
几个“东西”便能这么强,真不敢相信。它们到底有多少个?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浮现了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那个女子。她应该也是镇岳铁剑,直觉告诉他,之前梦里和他说话的女子,就是她。
之前梦里,她说让自己要记得她,可是自己似乎忘记了,甚至连她的模样也忘了。
然而,自己在西路逃出后,一路去找的也是她。那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一定要和她说。
明明是有很重要的事啊!
他苦思冥想,不想放过任何细节。但似乎那梦的最后,自己也没说出什么来。
只记得一句——
“今晚,我们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