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画家与落榜美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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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笔 下水道的圣母像(上)

    骑士长站在粗糙的地砖上,铁靴撞地的“踏踏”声在安静的餐馆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间并不大的餐馆里已经聚集了十余名红骑士,他们个个全副武装,蓄势待发,可是为首的骑士长却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他背着双手,不停地在餐馆中来回踱步,似乎是要通过踱步来阻止自己再度沉睡。

    “……骑士长大人……您口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茶吧……”角落里一个妇人抹着额头上的汗,支支吾吾地说。

    “哦,不用了。请你继续工作吧,我们很快就离开。”骑士长礼貌地回应道。

    妇人正要作势离开,骑士长却叫住了她:“老板娘,请等一下。”

    “你知道这附近最近的井盖在哪吗?”

    一分钟后,在红骑士们的簇拥下,老板娘领着骑士长来到了河边的一处井盖前。

    “辛苦你了,老板娘。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什么的……”骑士长注视着脚下的井盖,用散漫的语气地说道。

    “我叫阿朱。”老板娘突然答非所问地说道。

    “呃……”骑士长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搞的摸不着头脑,思考片刻后,认真地说道:“我叫赤锖,是王都外环的红骑士长。”

    “好的赤锖骑士长。”阿朱的语气变得有些暧昧不清,“以后我继续会支持你的工作的。

    “那你要等到明年了。”赤锖答道。

    阿朱走后,赤锖在井盖旁缓缓蹲下,将两手搭在井盖上。荧荧红光开始在井盖两侧浮现。伴随着赤锖双手发力,红光在井盖表面的凹槽中流淌,无数流光的红线汇聚在井盖中央,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图案——那是一个女人的脸,她被以凹槽的形式刻印在了井盖的表面。

    井盖表面的红光不断变幻闪耀,越来越强,当红光强度达到鼎盛时,井盖上的女人竟然仿佛活过来一般,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此时的感觉很像某种室内过山车。我正处在一个不到十立方厘米大小的玻璃车厢中,向着不见底的管道深处疾速奔驰。

    “啊啊啊啊啊!慢一点!慢一点!本王晕车!”

    布莱特的呼喊音夹杂在管道间的摩擦声,簌簌的风声,下水道的流水声中传入我的耳际。

    “是你在那吗?”我的声音从管道间穿出来,但是说话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另一个分身。

    “斯卡莱特,你这家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那么多?”梅诺尔的声音也从另一根管道里传来。

    “你别吵她了!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别人的诽谤和责问!而是我们的关心和呵护!”

    我的声音再次从某处管道中传来。但是这压根不是我会说的话,只是声音和我一样而已。

    “喂,那个“我”?能不能别那样讲话了,怪恶心的。”不等我开口,另一个和我一样的声音再次从前方飘来。

    “讨厌啦,干嘛那么凶啦!嘤嘤嘤!”之前的分身继续说道。

    我的天啊……这个分身是哪个扭曲同人女的我吧!我才不会说那种像是装嗲的小学女生才会说的话!不行,绝对不能再让那个“我”用这种奇怪的语气继续说下去了,不然我的形象就要全毁了。

    “我求求你们!别再说了!”我忍不住说道。

    “你和我们都是分身,谁也不比谁高贵。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又一个“我”开口道,那个“我”的语气听上去冰冷又强硬。

    “不如每个分身都商量一下,看谁是分身中的国王吧。”突然,布莱特一个的分身说道。

    “我拒绝。”我对她说,“我可没你那么执着于当国王。”

    但是很明显,我的意见没有用。因为很快就有其他的“我”附和起了她的话。

    “我同意,我们应该给分身们排个序。”一个“我”说道。

    “有道理,这样称呼起来会方便不少。”另一个“我”说。

    “有必要吗!满打满算都不到几个小时的路程!”

    我大声抗议,可是很快我的抗议就被其他的“我”的声音盖住。其他的“我”们开始自顾自地讨论起了如何给分身排序的问题。莱姆态的布莱特们似乎也在争先恐后地给“自己”们排序。但是我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到,她们的做法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排序,而是给每个自己的分身颁布了不同名称的王位,诸如——大红王布莱特,小红王布莱特,深红王布莱特,暗红王布莱特,真·暗红王布莱特,极·红王布莱特…………

    突然,我感觉到瓶壁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整个瓶身都猛地抖了一下。

    “就决定了,你是十三号!”身后的声音如此对我说道。

    “我才不要参与你们那种无聊的活动。”我不满地说。

    “十三号!不要违抗你的前辈十一号的命令!”另一个“我”语气坚决地说道。

    听到这通荒唐的对话,我无奈地摇晃着身体,看着自己流体的身躯在玻璃壁中来回地晃荡,像翻腾的小海浪。算了,反正变回原样后,一切琐事都会消失,我还是我,你们怎么排序也改变不了你们只是我的一部分的事实。

    就在这时,整根管道剧烈地晃动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震感让液态的我不得不在瓶子里打了无数个滚。震动过后,我惊讶地发现,我所处的瓶子竟然停了下来。而我的正前方,停着载着另一个分身的瓶子。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前方的管道断裂了。”那个“我”说道。

    “我这边前面也裂开了!”与此同时,位于另一根管道里的布莱特也如此说道。

    “我这边也一样。”梅诺尔紧张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以下为前排的二号群青的视角)

    我可以透过透明的瓶身看见外面的情况,虽然下水道内的环境很暗,好在有一些细碎的微光从井盖上透了下来,使这片区域不至于完全黑暗。透过瓶身,我看见管道的边缘皱巴巴的,像是被利器拦腰砍断了。从这里到前面大概有半米宽的距离,是一段完全没有管道的沟壑。

    与此同时,我隐约听到了一些异样声音在附近蔓延。像是没有光脚走路的脚步声,又像是指甲刮地的声音。让我毛骨悚然。

    “这附近有声音。”梅诺尔的分身说。

    “大家小心。”另一个梅诺尔说道。

    下水道的尽头,正有一些影影绰绰的物体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跑来。我闭上我那不存在的嘴,静静地等待它们走入我的视野。

    滋滋,啪啪,哗哗。

    那东西离我们越来越近……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我终于看到,那是一个匍匐前进的人。

    为什么这里会有人?还是像动物一样趴在地上行走的人!难道是被母亲抛弃在下水道里的畸形儿吗?

    仔细一看,匍匐在地上前行的人不止一个!在那家伙的身后,还有不计其数的人影和它一样正匍匐在地上,朝着我们爬过来。密密麻麻的人影将下方的空地占满。当它们爬到裂开的管道下方时,借着微弱的光亮,我终于看清了那群东西的真面目——那是一群通体血红的女人。不光是皮肤和头发,就连她们连身上的衣物也是血红血红的没有一点杂色,仿佛和身体融为了一体。

    目睹了这群突然出现的下水道的诡异女人,我被吓得蜷缩在瓶子的一角,不敢说话。我身后的其他分身们也安静地躲在瓶子里,一言不发。

    乌泱泱的人群爬过下水道的管壁,如同蝗虫过境,大概有两三分钟,这群诡异的血红女人才完全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但是恐惧让我被动地保持着沉默,我担心我一旦开口,那群女人就会立刻闻声而来。

    最先开口的是布莱特。

    “克莉丝·索达尔。”布莱特的分身吐出了一个名字。

    “那是谁?”我和梅诺尔不约而同地问道。

    “是这下水道里的石像的名字。”另一个分身补充道,“根据王家的古籍记载,克莉丝·索达尔是盘踞在下水道的古代巫女,一旦有人进入她的地盘,她就会将入侵者们生吞活剥地吃掉。她被当时惧怕她的人们称作“红圣母”。后来她被红王与红骑士们降伏,封印在了下水道两侧的石像中。”

    “我似乎听过这个故事。”梅诺尔的其中一个分身说道。

    “我还以为这是大人编造出来的鬼故事呢——以此来教育小孩子们不要靠近下水道。”另一个梅诺尔的分身说道。

    “但是现在,那些圣母像成为了施尔巴家族的色彩秘术的载体。那种秘术名叫“百鬼夜行”,通过将的施术者的力量注入被刻下烙印的死物来操控它们,因此它可以让这些圣母像短暂地苏醒过来,为施术者所用。施尔巴家族的十三代长子赤锖就是凭借这个色彩秘术成为了红骑士长。”布莱特的其中一个分身有条不紊地叙述道。

    “该死,没想到那个懒得像猪一样的家伙这时候效率反倒是高起来了。”另一个布莱特抱怨道。

    “这个秘术的持续时间是多少?”梅诺尔问道。

    “一个小时。”布莱特答道。